【炽焰】（66-75）

作者：鹿灵子

　　第66章 下跪

　　七月末的滨城，天气愈发酷热，知了不知疲倦地在树荫间聒噪着。

　　萧凯源一如既往地在灯红酒绿中蹉跎时光。

　　昼夜颠倒，作息紊乱。早已过了午饭点，他才从床上爬起来，头发乱得像刚在草丛里打完架。

　　手机一亮，童汐焰发来的消息让他眉毛一皱。

　　——晚上KTV聚会，把周凌尊也叫上。

　　言简意赅，火药味扑面而来。

　　他愣了两秒，背脊有点发凉，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。

　　大脑快速运转，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参透了童汐焰话里的玄机。他嘴角抽搐着，在心里默默为周凌尊点了根蜡——兄弟，不作死就不会死啊。

　　他们一行人马上要前往澳洲参加封闭式滑雪训练，走之前照例约圈里的哥们聚一聚。

　　周凌尊和他们不算一个圈的，平时也没太多交集，如今却被童汐焰点名……

　　萧凯源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
　　周凌尊这龟孙，真是天怒人怨啊。

　　童汐焰紧接着发来第二条消息，像是早就猜出他会犹豫，提前把后路堵死了：

　　——我知道你不好得罪他。帮我这个忙，剩下的都与你无关。

　　萧凯源长叹一口气，认命地回了个“OK。”

　　他能猜出其中缘由。

　　如果换作他是童汐焰，百分百也想教训周凌尊。

　　最近，＠SHIKO的裸照风波在社交平台上闹得沸沸扬扬。

　　几个网红扒皮号和白富美号陆续爆出照片，配文还煞有其事，内容统一地指向“私生活糜烂”、“作风不检点”等等，一眼就能看出是有组织、有预谋的黑。

　　而这个料，最早还是萧凯源自己刷到的。

　　那天晚上他刚吃完夜宵，躺在床上刷手机，看到＠滨城网红圈的最新爆料，惊得差点把嘴里的可乐喷出来。

　　我去，这不就是林炽吗？！

　　萧凯源不淡定了，火速将这篇帖子转发给童汐焰：

　　——你妹还好吧？怎么裸照都被爆出来了？

　　那两天童家乱成一锅粥。“林炽勾引姑父”的八卦不知怎么在圈子里传开了，宛如平地一声惊雷，圈里所有人都按耐不住吃瓜的心。

　　而童汐焰刚回滨城，既要处理家庭纷争，还得调查全市所有酒店的入住记录，忙得焦头烂额。

　　等了好一会儿，他才收到童汐焰冷静的辟谣：

　　——P的。我妹腰比她细。

　　萧凯源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，但下一秒又被“腰比她细”四个字震得灵魂出窍。

　　“卧槽，这是怎么看出来的？！”

　　他差点把手机摔了，脑仁儿疼得不行。

　　莫非你上手摸过么，哥们儿？！

　　夜幕降临，滨城的街头霓虹闪烁。萧凯源准点赶到皇朝KTV，手背抵着风点燃一根烟，沉了一下呼吸，推门而入。

　　昏暗的VIP包厢内，空气像酒精一样粘稠。他一进去就被哥们按在沙发上灌了两杯，眼角扫过在场众人，有点拿不准。

　　周凌尊真的会过来吗？

　　来，可能会被童汐焰当场撕成碎片。不来……那也只是把处刑日延后而已。

　　齐鸣西点了首周董的歌，一个人举着麦克风在那儿嗷嗷乱叫，唱到副歌部分就开始跑调。

　　大家都笑他糟蹋了周董，但萧凯源笑不出来。

　　只见童汐焰懒洋洋地靠在卡座上，翘着二郎腿，一言不发地喝啤酒，眼里有种蓄势待发的暗潮汹涌。

　　他用沉默构建一个结界，整个人散发出猛兽伏击猎物的危险气息。

　　萧凯源知道他在等。

　　曲终，齐鸣西自知无趣，丢了麦，举杯向兄弟们敬酒。

　　室内正哄笑着，包厢门再次被推开。

　　萧凯源下意识地抬头，神经紧绷了一下。

　　……是吴昊。

　　自从吴昊因中饱私囊被童汐焰罢免学生会的职务后，就很少参加圈里聚会了。

　　没想到他今天不仅来了，还带了个妞过来。

　　女孩衣着端庄，略施粉黛，笑意盈盈，美而不刻意，显然是被叮嘱过“今晚很重要。”

　　吴昊坐下来，很自然地和大家寒暄，然后举起酒杯说：“阿焰，给你介绍一下，这是我朋友。她爸是国家烟草局的。”

　　语气自然得像他们从未闹掰过。

　　那女孩羞赧地低下头，又忍不住偷偷打量童汐焰，眼里的光瞬间被点亮。

　　童汐焰微微挑眉，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女孩，手里那罐啤酒轻轻摇了摇。

　　他转而看向吴昊，缓缓开口：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
　　语气不咸不淡，却有一种压迫感，仿佛冰水从后脖颈一路浇到脊梁。

　　吴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还没来得及说话，那女孩已经本能地缩了缩肩膀。

　　萧凯源很清楚童汐焰心里憋着股闷气，此刻根本无暇理会旁枝末节。

　　但吴昊偏偏不懂察言观色，笑得跟二愣子似的，哈士奇都没他这么不知死活。

　　他凑上前，语气轻快得像在推销保险：“你不是还单着吗？我这朋友也是。不如你们加个联系方式，多了解一下彼此呗。我觉得你俩各方面条件挺搭的。”

　　说话间，那女孩已经调出了微信二维码，将手机递过来，眼里写满期待，像只脖子上拴着金链子的波斯猫，乖巧地等待命运的颔首。

　　童汐焰冷哼一声，依然面无表情。

　　“别跟我扯门当户对那一套。”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讥讽，“什么老掉牙的价值观。”

　　空气骤然沉了一下。女孩手僵在半空中，脸上的微笑瞬间失了颜色。

　　吴昊明显面子有点挂不住，尴尬地笑着：“我这不是为你好嘛，阿焰。她也从小打马球的，和你有共同话题。她爸特别欣赏你，说你是二代圈里少有的清流……”

　　童汐焰静静地看着吴昊，深邃的眼眸像蓄了一层冰，随后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的弧度，像是被逗笑了。

　　“吴昊。”他慢悠悠地开口，“你没必要这样讨好我。在场爱打马球的不止我一个，让她去找别人搭讪吧。”

　　语气不重，但那种若有似无的蔑视，比直接翻脸更杀人诛心。

　　吴昊脸上的表情终于裂了，嘴角抽搐，彻底失了底气：“哎，你这人怎么这样！”

　　童汐焰眉头一皱，不耐烦地打断他：“咱俩认识这么多年，你怎么还是不了解我。”

　　“我对所谓的门当户对毫无兴趣，未来也不打算和任何人联姻。”

　　他仰头，将手中的啤酒罐一仰而尽，连气都没喘一下。

　　包厢里短暂安静了一瞬，随后喧闹声卷土重来，笑闹声、酒瓶碰撞声、跑调的歌声混作一团，热烈得近乎浮夸。

　　童汐焰阖上眼，手肘撑着脑门，翘起的脚尖随着音乐节奏晃动。

　　女孩的脸色不太好看，和吴昊交换过眼神，默默将手机放回挎包里。

　　吴昊则低下头，像是意识到自己踩进了一片冰封的湖面，无论做什么都是自讨没趣。

　　酒过三巡，热浪在包厢里打着旋儿地翻腾。

　　萧凯源刚抢来马克风，嚷嚷着今儿个咱也得露一嗓子！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了。

　　服务员欠身让开，周凌尊大摇大摆地走进来，神情一如既往地张扬和目中无人。

　　他今天穿了件花衬衫，袖子挽到胳膊肘，腕表泛着光，一进门就冲萧凯源笑，举起手和他击掌：“嗨，哥们，好久不见哈。”

　　萧凯源手僵在半空，脑子“嗡”地一声。

　　完了，这龟孙真来了……

　　周凌尊压根没看角落，完全没意识到有双野狼般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。

　　童汐焰不动声色，姿态懒散地靠在卡座上，手一扬，将空啤酒罐丢进垃圾桶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　　灯光流转，音乐戛然而止，氛围悄然起了变化。

　　萧凯源敏锐地捕捉到那平静水面下翻涌的黑色漩涡，一口酒下肚，在心里替周凌尊捏了把汗。

　　兄弟，走好。

　　这时，童汐焰抬眼看向周凌尊，表情平静得几近冷漠，开口便是一句狠话——

　　“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？”

　　声音不大，却字字清晰，像从锋刃上淌下来的冰水，滴在每个人心头。

　　周凌尊脸上的笑瞬间僵住，像突然被人揍了一拳。他呆愣几秒，眼里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，脚步微移，下意识地想逃跑。

　　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，一道银光从童汐焰手中亮出来！

　　是枪。

　　一把线条锋利的格洛克从他掌心滑出，寒光划破阴影，毫不犹豫地指向周凌尊的膝盖！

　　“敢跑？信不信我废了你的腿！”

　　包厢里所有人都怔住了。热闹褪尽，空气凝成了一块巨石，死死压着众人的喉咙。

　　周凌尊双腿一软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，吓得瑟瑟发抖：“别冲动啊童汐焰……我、我他妈真没干什么啊！”

　　那副怂样逗得萧凯源差点笑出声。

　　他赶紧捂住嘴，心想阿焰啊，你真是不讲武德，总拿模型枪吓唬人……

　　“呵，什么都没干？”童汐焰冷笑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。

　　他一步步走过去，枪口直指周凌尊的额头。

　　黑洞洞的枪口稳如磐石，距离不过一拳之隔。

　　“私信骚扰我妹的人不是你？给她P裸照造黄谣的不是你？一百个小号、十个邮箱、四台电脑，换IP、挂VPN……但你技术太烂，服务器没洗干净。我顺藤摸瓜，连你家狗的照片都翻出来了——你特么还敢嘴硬？！”

　　周凌尊仿佛被雷劈了一般，整张脸毫无血色，汗水一滴滴顺着鬓角滑落，牙齿也在打颤。

　　“林炽是你妹妹？”他都破音了，“我发誓我真不知道她是你妹妹啊！要是知道……我疯了才会招惹她啊大哥！”

　　他连连磕头，额头“砰砰”砸在地板上，语无伦次地求饶：

　　“是我鬼迷心窍，我混蛋，我不是人！我向你妹妹赔罪！大哥你高抬贵手，千万别把我那段录像爆出去……我爸一路奋斗到这位置也不容易……求你！！”

　　童汐焰斜睨着他，神色没有一丝波动。

　　手上的枪还在，厚重如铁。

　　而他的沉默，比枪更有杀气。

　　第67章 加油

　　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更热一些。风从老街拐角处穿过，蝉声鸣个不停。

　　最先回到昭阳是苏媛媛，林炽随后也到。童汐焰短暂停留，又匆匆离开。

　　向晚意来得更晚一些，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，把女孩们拽回了上学期的回忆里。

　　林炽带她去逛庙会。

　　黄昏时分，天边的云像被火烤过的棉絮，泛着淡金色。

　　霓虹初上，红灯笼交织出一片斑驳光影。空气里混着糖炒栗子的香甜，夏夜的热闹从耳边蔓延到心尖。

　　庙会的人潮像夜色里一支支缓缓流动的光带，熙熙攘攘，却又不失秩序。

　　街口搭着彩棚，木偶戏、变脸、皮影戏，一样不少。

　　外地来的小贩挤满长街，两侧人流密集，风扇和扩音器混杂出一种极具昭阳特色的喧闹味道。

　　锣鼓喧天、烟火味浓。

　　向晚意初来乍到，跟着两位好友走在人群中，眼中闪着好奇的光。

　　“这是什么？”“那个可以尝尝吗？”“有套圈游戏吗？”

　　她放慢脚步，目光在四周扫过。林炽和苏媛媛一边答，一边笑她大城市来的少见多怪。

　　她们没叫顺子那几个咋咋呼呼的男生。三人结伴，和平时放学回家的感觉没什么不同。

　　买了豌豆黄和冰糖葫芦，找一个长椅坐下。街灯映在糖浆表面，反射出金灿灿的光。

　　向晚意咬一口冰糖葫芦，嘴里酸酸甜甜的，左手托腮，问林炽：“你最近还好吧？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……童汐焰托我转告你——都解决了，不用担心。”

　　林炽侧过脸来，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。

　　“哦，你不提我差点忘了。他到现在还躺在我微信黑名单里。”语气很淡，仿佛说的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。

　　苏媛媛好奇地看着林炽：“你哥不逼你回家了？”

　　林炽撩了撩垂在耳侧的碎发，笑得轻快：“他去澳洲参加滑雪集训，这段时间没人管我，自由得要命。”

　　“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？”向晚意问。

　　林炽思索片刻：“如果实在出不了国，我就留在滨城读高三，但我不回家住。我准备自己租房子住，正在网上找合适的单身公寓。”

　　空气静了几秒。

　　“恭喜你踏出独立的第一步。”向晚意又吃下一颗冰糖葫芦，咂咂嘴，“不过你好胆大呀！不怕家人念叨吗？”

　　林炽点头，态度坚定：“我不想再看别人脸色过活。我还打算签一个MCN公司，让专业的人来帮我运作账号……希望能多赚点生活费吧。”

　　夜风吹拂，吹散糖葫芦的甜腻，吹得女孩们的眼睛亮闪闪的，像天上的繁星。

　　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——带着某种少年气的天真和倔强。

　　旁边的锣鼓声一声高过一声，笙管也高低起伏。

　　“咱们必须来个自拍！”向晚意举起手机，说她要把照片发到全家群里炫耀一番。

　　林炽就歪头笑。

　　“炫耀归炫耀，心里还是慌！我暑假作业还没写完呢，呜呜。”

　　晚上，窗户没关严，夜风一阵阵地吹进来。姥姥家的床板是老杉木做的，睡着硬，翻个身都咯吱响。

　　向晚意没睡过这种床，特稀罕。不过明天她就要回家了。

　　林炽吹干了头发，侧躺在床上。空气里飘荡着清爽的洗发水味道。

　　“宝宝，我觉得你特别有主见。对未来有清晰的目标，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。”向晚意顿了顿，“别看我成绩好，其实我挺迷茫的，不确定自己到底想走哪条路……很多时候只是遵循思维惯性往前走。”

　　林炽没急着回话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。那盏老吊灯微微晃，像无声的钟摆，慢悠悠地数着时间。

　　“我那是生活所迫。”片刻后，她平静地说，“如果可以选择，我也想大大咧咧地活，不用瞻前顾后。”

　　向晚意偏过头打量她：“哇，感觉你比以前更成熟了。”

　　“以前不觉得世界有那么复杂。”林炽的笑略带疲惫，“现在看来，如果自身不强大，有时候就不得不让步。”

　　她们沉默了一会儿。风又灌进来，窗帘微微晃动。

　　“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我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？”向晚意问。

　　“变成填表的人。”林炽不假思索，“填志愿、填工资卡、填离职单、填入境表、填结婚登记申请……一直在黑白的框里活。”

　　“这么死气沉沉吗……好可怕。”

　　“也没那么可怕啦。”林炽翻了个身，把自己缩进毛巾被里，“你也可以鼓起勇气跳出成年人世界的规则嘛。”

　　风还在吹，屋外偶尔传来狗叫。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差，隔着墙隐约能听见邻居看电视的声音。

　　“嗯，我想试试看跳出规则。”向晚意眨了眨眼，“我相信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往往来自于意外的惊喜。”

　　林炽轻轻“嗯”了声。

　　沉默了一会儿，向晚意忽然又开口，声音小得像怕被夜风听见：“欸，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呀？”

　　林炽笑了声，枕着胳膊，睫毛投下一道小小的影子。

　　“你问这个干嘛？”

　　“睡不着，随便聊聊。”向晚意说，“正好聊到未来嘛，未来不光要考虑工作赚钱，还有爱情呀。”

　　林炽想了想：“我喜欢成熟稳重的。”

　　“哇，你不会真是大叔控吧？！”

　　“我不知道。”她顿了一下，嘴角有点没由来的苦意，“爱情对我来说太虚无缥缈了，我想让自己的生活先稳定下来。”

　　“嗯，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会吃亏的类型。”

　　“也许我也有犯傻的那一天。”林炽与她四目相对，“你呢？不是有好几个男生追你吗？”

　　向晚意摇摇头：“全拒了！和我想象中不一样。”

　　“哦？”

　　“我好像……没法喜欢别人。”向晚意皱着眉，一副沉思的表情，“小时候总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件特别美好的事儿，长大后却发现大家所谓的‘喜欢’都挺浅薄的，好像只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。有的为了新鲜感谈恋爱，有的为了不孤单谈恋爱，有的只是……闲得慌。”

　　林炽安静地聆听。

　　“喜欢应该带着一点神圣感吧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的词。可那些男生动不动就告白、在一起、打啵、又分手，搞得我心里越来越没谱。”

　　林炽“啧”了一声：“你这是被理性捆得太紧了。”

　　“你不怕受伤啊？”

　　“怕啊。但人总得摔点跤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。喜欢是个感性驱动的混账事儿，你明知道会疼，还是忍不住想靠近对方。”

　　“听着惨兮兮的。”

　　“或许吧。”林炽耸耸肩，“可它来了你也躲不开。”

　　屋外的风吹得窗棂轻响，像是某人在叹气。

　　“那你现在……有喜欢的人吗？”向晚意试探性地问。

　　林炽沉默片刻，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。

　　她想到哥哥临走前的那一晚……他把她压在酒店房间的地毯上，粗长的性器深埋在她体内，十指紧扣，用滚烫的身躯把她捂热。

　　她在他身下一遍遍达到高潮，长发被汗水浸湿，淫水溅了一地。

　　他喜欢听她的娇吟声，那晚却从始至终霸占着她的唇，连射精的那一刻也没有放开，吻得她近乎窒息，连哭泣都没有力气。

　　最后他将她拦腰抱起，说她白天穿长裙遮住吻痕的样子太可爱，说被人误会戴情侣戒指他特开心……要不是顾及到那几人还在台球室等着他们，他真想在巷口直接办了她。

　　回过神来，林炽的呼吸节奏明显被搅乱。

　　她甩甩头，努力甩掉杂念，斩钉截铁地说：“我不想浪费那个心力。”

　　很快，她们都困得闭上了眼。

　　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女孩的睫毛尖，仿佛悄然绽放的青春。

　　顺子是从苏媛媛嘴里听说林炽要回滨城的。

　　这消息像一粒小石子，啪地落进他心湖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。

　　他没说什么，晚上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喝闷酒，喝到胃里反酸，吐得一塌糊涂。

　　第二天醒来后，他洗脸刷牙，换了身崭新的T恤出门，绕路去对面街角的奶茶店，买了两杯奶茶去了林炽姥姥家。

　　林炽在收拾东西。

　　她说房子是在APP上订的。离学校不远的一个老公寓，一室一厅，挺便宜。她直接付了三个月的房租。

　　“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？”他靠在门口，声音低沉得快被窗外的蝉声盖住。

　　林炽整理着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，没抬头，说：“可以帮我把外面那袋垃圾扔了吗？谢谢你啦。”

　　顺子怔了一下，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次扔垃圾时偶然撞见的场景，脸慢慢烧起来……

　　心里憋着很多问题想问她，都堵在嗓子口——

　　你和童汐焰不是有血缘关系吗？你喜欢他吗？你们在谈吗？

　　但他什么也说不出口。

　　他自知没有资格打探她的隐私。

　　他从未真正站在她身边，也从未得到过她的一丝情绪波动。

　　她的出现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夏日雷雨，惊艳了他干旱贫瘠的青春，但这只不过是她漫长一生的萍水相逢。

　　她不属于这个平淡的小县城，甚至不属于滨城。

　　顺子将奶茶放在桌上，侧过头凝视着林炽。

　　她嘴里叼着根棒棒糖，埋头把化妆包和衣物塞进行李箱里。

　　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泻下来，她的皮肤白得发亮，乌黑的碎发无声地滑落到胸前。

　　顺子能看到她未来的潜力有多大。

　　她像一颗未被发掘的星，静悄悄地发光，迟早会飞向更高更远的地方，远得他一辈子都追不上。

　　所有的苦涩都被他揉碎后埋藏在心底。他深呼吸，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的难过，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——

　　“林炽，明年我想考燕京的大学。我一直都去首都看看。”

　　谢谢你。是你唤醒了我沉睡的勇气。

　　现在我也想冲破舒适区，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。

　　林炽微微一愣，抬头看向他，眼眸像夏日的湖水一般清澈，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点点光芒。

　　然后她笑了，眉眼弯弯——

　　“加油！祝你金榜题名。”

　　第68章 榜一

　　下午六点。

　　林炽刚上播，直播间很快便涌入五万粉丝，各种礼物和打赏不断刷屏，附上整齐划一的留言：

　　最喜欢你了，宝宝～～

　　她就是有这个本事。

　　加入岛屿MCN才两周，每天固定直播三小时，不唱歌不跳舞，不爱笑不爱说话，也不怎么看屏幕，大部分时间都面对画布，蘸着颜料安静画画，秀给粉丝一个精致淡漠的侧脸。

　　莉莉的工位在她旁边，被飘来的颜料味熏得皱眉，心里纳闷：这种直播有什么好看的？

　　偏偏粉丝就好这口。

　　即便这姑娘佛系得不能再佛系，碰上个从天而降的氪金大佬，直播间收益也能轻松超越其他姐妹。

　　莉莉拿起化妆镜看了看自己。

　　金发波浪卷搭配显身材的紧身衣，即便不加滤镜，依然美得毋庸置疑，很有视觉冲击力。

　　本来她是公司内部无可争议的NO。1，直播间的数据和收益一骑绝尘……

　　但长江后浪推前浪，自从董姐把林炽纳入麾下，她就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。

　　莉莉对着空气甩甩手，熟练地换上营业式假笑，点开一首性感舞曲，面对镜头扭动起来。

　　林炽淡定地在调色盘上调试色彩，长发顺着肩头流下来，像是不经意泼洒的一笔柔墨。

　　其实她心里并不淡定。

　　因为T。K还没上线。

　　很神秘——性别未知，年龄未知，头像空白，主页空白。

　　自她开播后，T。K便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她刷豪华火箭，硬是将林炽砸成公司一姐，砸得所有主播人人自危。

　　更绝的是，这位大佬在直播间从不发言互动，也没向林炽提任何要求，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，默默一掷千金。

　　堪称绝世好榜一。

　　莉莉和其他小姐姐别提有多眼红了，却也只能干着急——毕竟运气是玄学，模仿复制不来。

　　半小时后，T。K还没上线。

　　林炽收回视线，对着线稿仔细铺色。

　　谁知道呢？也许T。K破产了；也许有了新欢；也许突然惊觉她的创作只是小打小闹，不值得继续打赏……

　　但无论如何，这两周多亏T。K让她在这家MCN公司站稳脚跟，令经纪人董姐刮目相看。

　　林炽的粉丝很多都是在校学生，囊中羞涩。

　　土豪T。K不来，她的直播间便不再有火箭刷屏，冷清是冷清了些。

　　画到中途，她收到董姐的微信消息：

　　——林炽啊，你那榜一大哥哪儿去了？？还不赶紧关心一下。

　　林炽回：

　　——我俩没私聊过。

　　董姐：

　　——……

　　林炽觉得董姐心里肯定在骂她傻逼。

　　但T。K还真没私信过她。他的种种操作都和其他榜一大哥完全不同。

　　林炽正琢磨着这神秘人究竟是男是女、是老是少，直播间突然炸开了锅：

　　上线了！！

　　但他这次没有刷礼物，也没理会其他粉丝的欢呼，而是破天荒给林炽发来一条私信：

　　——直播有趣吗？

　　林炽停下画画的动作。

　　喜欢直播是假，想要赚钱是真。

　　她的目标是攒够大学四年的生活费，而现阶段她的创作还无法变现，只能退而求其次：卖脸。

　　但这话不能直接给榜一大哥说，太露骨太现实了，人在社会上往往得修饰一下自己。

　　林炽暂停直播，回复：

　　——挺有趣的，能和天南地北的网友交流。

　　真特么官方，搞得跟小学生造句似的。

　　：

　　——你不好奇我是谁？

　　思索片刻，林炽回复：

　　——无论你是谁，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便是缘分～

　　小主播面对尊贵的榜一大哥，不得不出卖灵魂。

　　不知是被她逗笑了还是恶心到了，半天没回复。

　　林炽寻思着还要不要再肉麻点，对方却突然话锋一转：

　　——加回来。

　　林炽：

　　——……？

　　——微信，把我加回来。

　　林炽心中猛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，像有团火在烧。

　　这种预感随着对方的“正在输入中”逐渐扩散……

　　——哥赏你这么多钱，也该从黑名单里出来了吧？

　　消息弹出那一刻，林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，瞬间没了画画的心情。

　　她死死地盯着这个空白头像，咬紧牙关，拳头悄无声息地收紧。

　　被耍了！！

　　敢在她面前自称“哥，”天上地下唯有一人：童汐焰！

　　难怪他豪气冲天，难怪他行为反常……一切的一切都能说通了。

　　在她自以为踏出经济独立的第一步时，在她天真地相信这世上有人愿意为她的才华买单时，这狡猾的混蛋却站在云端居高临下地俯视她，嘲笑她仍未逃出童家的手掌心。

　　搞得她像个傻瓜。

　　眼下还在直播中，决不能失控。林炽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克制想揍人的冲动，打开微信黑名单，将哥哥的号移出来，噼里啪啦一顿输出：

　　——童汐焰，你吃饱了撑的？？

　　——耍我有意思吗！！

　　——你这么牛逼，咋不收购我们公司啊？！

　　——有病有病有病……

　　骂了一通却收到对方不咸不淡的回复：

　　——贵司女主播对待榜一大哥的态度，令人印象深刻。

　　天杀的混蛋！

　　拳头打在棉花上……林炽完全能想象得出来童汐焰捧腹大笑的模样，越想越气，恨不得砸烂手机！

　　如果他此番操作的目的是刷一波存在感，那么林炽得道一声恭喜，他成功了。

　　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滋味，林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。

　　偏偏童汐焰还要在她伤口上撒盐：

　　——啧啧，离了我，你今晚业绩不太行。

　　林炽翻个白眼。

　　——地球没有你照样转！

　　刚复播，对方仍不依不饶。

　　——榜一大哥要求奔现，否则不刷火箭。

　　靠。一个月不见，这厮居然学会威胁她了！

　　林炽抬手拨了拨垂落的发丝，鞋跟烦躁地敲击地面。

　　本已下定决心不要童家一分钱，但眼下迫切需要用业绩证明自己……这样董姐才能重视她、砸资源推她。

　　正当内心天人交战之际，邻座的莉莉惊呼：“SHIKO，你这是什么狗屎运啊！”

　　林炽望向直播间。

　　只见满屏烟花绽放，宛如星空般绚烂。

　　围观的小粉丝们顿时沸腾起来，而刷烟花的Yaooo气势如虹地挤掉T。K晋升榜一。

　　林炽微怔，眼里逐渐染上光芒。整个人仿佛卸下千斤重担，一下子变轻松了。

　　重拾画笔，还不忘补刀童汐焰：

　　——无所谓！我有新大哥了。

　　附上一个挥手告别的表情包。

　　大仇已报。

　　庄琦今天难得提前下播，在楼下匆匆吃了份快餐，又顺路从便利店提了一袋饮料回来慰问同事们。

　　“可乐、橙汁还是酸奶？”她朝莉莉招了招手。

　　“不了，我只喝无糖的。”

　　莉莉累得靠在椅背上歇息，眼皮突突直跳，那股一整天没来得及吐出来的郁闷，此刻已在心底垒得像座无声的高楼，摇摇欲坠。

　　一个T。K谢幕，却又来了个很猛的Yaooo。枉费她扭得腰都快断了，还是没能超越林炽。

　　林炽打开背包，不疾不徐地整理画具。

　　亚麻画布上晕着大片色块，随性而斑斓。

　　莉莉是真不懂艺术，没看出这画好在哪里。

　　“琦琦，你上次提到的医院在哪里？我最近法令纹加重了，想试试少女针。”

　　“天哪，莉姐你已经美得发光了，麻烦给我们后辈留条生路！”

　　“岁月不饶人嘛。”莉莉望向林炽，淡淡地问，“SHIKO今年多大呀？”

　　“十八。”

　　“啧，十八岁卜卜脆，嫩得都能掐出水。羡慕死我了。”

　　见林炽从包装袋里抽出两片卸妆棉，庄琦连忙伸手阻止：“别卸，董姐还要开会！”

　　林炽动作僵住，随即将卸妆棉扔进垃圾桶，一脸不悦。

　　莉莉不禁嗤笑。

　　哟呵，年纪小，脾气倒不小。

　　直播室大门被猛地推开，董雨琛脚踩十厘米恨天高，风风火火地闯进来——

　　“客户那边发来地址了！在临海别墅区。你们仨赶紧拾掇一下，必须九点钟准时到。林炽你换个显身材的小裙子！庄琦你眼妆晕了。”

　　窗外夜幕低垂，黑云翻墨。

　　林炽撕开Pocky包装盒，抽出一根细细的巧克力棒，放嘴里徐徐地嚼。

　　巧克力棒一点一点变短。室内的光线映在她清澈透亮的眼眸中。

　　她说：“董姐，饶了我吧。”

　　庄琦试图当和事佬：“董姐，SHIKO她不喜欢参加什么酒局……”

　　董雨琛啪地将手机拍桌上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：“拜托，在工作上咱得有敬业精神！人家客户指明要见你，出场费全款都打过来了！”

　　林炽仍望着窗外吃零食，眼里没有丝毫波动。

　　“哎哟我的小祖宗。”董雨琛感到头痛欲裂，“你放心，安全方面绝对没问题！生日派对而已，都是你的同龄人，不会强迫你喝酒的。权当去放松一下嘛。”

　　忘了是哪天清晨，董雨琛偶然刷到林炽的社媒账号＠SHIKO，惊为天人。

　　粉丝数接近40万，分享的内容以自拍和绘画为主。很素。

　　生意人的直觉告诉董雨琛，这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。

　　她迅速以公司名义向女孩抛出橄榄枝。磨了有一段时间，对方才答应签约。

　　林炽这丫头，漂亮是真漂亮，傲气也是真傲气。

　　好不容易帮她和某游戏公司搭上线，她轻飘飘地拒绝了，说不想当Show Girl……

　　董雨琛坚信林炽未来可期，前提是她得成熟些。

　　林炽懒洋洋地嚼着巧克力棒，态度依然很倔：“凭什么他想见就见？”

　　今晚童汐焰那一波整得她心累无比，只想赶紧回出租屋休息。

　　“凭她给你砸钱，凭她是你的新晋榜一大姐Yaooo！人家小姑娘特欣赏你，想和你谈合作。她妈是时装设计师，常驻纽约，正准备给即将发布的秋冬系列挑选平面模特。你如果能抓住这机会，直接原地起飞！”

　　“哇哦，我一个老人家都心动。”莉莉打开眼影盒，对着镜子开始补妆。

　　林炽听后有所动摇，但态度仍旧消极。

　　“……为什么她们对我的画不感兴趣呢？”

　　“好啦好啦，别灰心。”董姐说话像打机关枪，“这年头，做什么都离不开流量——艺术家也得有噱头啊！你听我的，咱先把名气打出来，下一步就向艺术圈靠拢！”

　　林炽与董雨琛四目相对。

　　空气像被拉紧的弦，一触即断。

　　几分钟过后，她默默将包装盒扔进垃圾桶，切断了这场无声的僵持，起身去更衣室。

　　殊不知猛烈的暴风雨即将到来。

　　第69章 十八

　　绿草如茵的马球场，比赛正激烈进行中。

　　齐鸣西坐在一旁的遮阳伞下，看着好哥们童汐焰骑马的矫健身姿，不禁叹息。

　　明明身着同款纯白polo制服，怎么这家伙就美好得像一幅油画，而其他人却像误入名画的捣乱分子。

　　他笑得神采飞扬，与坐骑的配合天衣无缝，修长的手臂挥动球杆，用力击球！得分。

　　那一刻有光洒下，如同神明。

　　围观女生的欢呼声几乎淹没球场。虽然是与友谊校举办的练习赛，但只要童汐焰上场，想不引起关注都难。

　　“萧凯源，给老娘拿出正选的实力来！磨磨唧唧的像什么话！打败他！”

　　成瑶与周围人穿着同款校服，却在场边疯狂为红队呐喊助威。

　　其他女生纷纷投来“这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”的鄙视目光。

　　骏马如狂风般疾驰而过。

　　震耳的马蹄声响彻校园。

　　齐鸣西将她拉到一旁，好声好气地哄她坐下来休息：“你低调点，这可是通敌罪。”

　　“老娘为对象加油打气，有错么？！”

　　这话多少带着点赌气意味。

　　都知道成瑶是天之娇女，身上有股美式大妞的拽劲儿，从纽约转来的第一天就扬言拿下童汐焰，结果没如她所愿……

　　但她毫不气馁，转头拿下隔壁永嘉中学的校草萧凯源。

　　恰好两人都会打马球。自此，她便走上一条“孜孜不倦证明我对象比你强”的不归路。

　　“Nooooo——”伴随成瑶一声惨叫，滨城国际以微弱的优势战胜永嘉高中。

　　这份荣耀本应有他一份才对。齐鸣西一脸郁闷，恨自己早不拉肚子晚不拉肚子，偏偏在比赛这天掉链子，让替补队员临危受命。

　　比赛结束。

　　两队球员下马，摘掉头盔。

　　红队四人，白队四人。少年的汗水从发间流淌，在艳阳下晶莹闪光。

　　天空湛蓝澄澈，漂浮着大块的云朵，空气闷得像被熨斗熨过一般。

　　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暴雨，可以终结连日的高温。

　　萧凯源和童汐焰握手致意。

　　围观女生没好意思上前合影，远远举着手机抓拍。

　　看着永嘉中学马球队牵马离开，一个女孩得出结论：“还是我们队长更帅。”

　　其余人纷纷附和，夹杂着“睫毛好长、鼻子真挺”的赞叹。

　　一瓶依云在齐鸣西眼前晃了晃。

　　映入眼帘的是韩舒怡粉团子般的脸庞，蓬松的短发在肩头摇曳，衣领处的盾形校徽贵气十足。

　　“喏，给你的。”

　　“谢啦，班长。”口很干，齐鸣西拧开瓶盖，咕噜咕噜往喉咙里灌水。

　　“要吗？”韩舒怡举起另一瓶依云问成瑶。

　　成瑶耸耸肩，指尖懒懒地拨弄着手机挂件，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：“不用。”

　　“那咱们谈谈吧。”韩舒怡立在她面前，语气很淡，气场十足。

　　“咱俩什么好谈的？”成瑶露出八颗牙的灿烂微笑。

　　“听说你今晚要叫几个网红过来陪酒？”

　　齐鸣西正喝水呢，听到这话差点没呛住：“陪、陪酒？！”

　　“噢，这个啊。”成瑶气定神闲地说，“人家童汐焰过生日邀请我，我不送个礼物不合适，对吧？”

　　“送什么不好，非得送这个？我知道你们在美国玩得开，可这儿是滨城。”

　　后半句特意加重了语气。

　　“我花钱，我乐意。”

　　身侧的齐鸣西朝成瑶使了个眼色，提醒她态度别太硬。成瑶语气一转：“开派对不就是要图热闹？你别瞎想哦。”

　　韩舒怡看她的眼神像裹着糖的利刃，明晃晃传递出“成瑶你不学好”以及“不要带坏我家汐焰”的双重意思。

　　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，齐鸣西夹在中间，只觉得冷汗都快冒出来，恨不得遁入地底。

　　今晚是童汐焰的十八岁生日派对，意义非凡，而韩舒怡一如既往护他护得紧。

　　偏偏成瑶不嫌事多，对方的臭脸反而让她更乐呵。

　　她一屁股坐到齐鸣西身边，热切地给他展示手机屏幕：“来，dear西西，我挑了三个，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？都是炙手可热的网红小姐姐哦，出场费我全包！”

　　“成瑶，你怎么像个老鸨……”

　　成瑶大方一笑：“照顾你这个情场小白啊。”

　　“我才不是小白咧。”

　　“那也没改变你单身狗的事实啊。”

　　齐鸣西瞬间蔫了，心想能不能把这个牙尖嘴利的香蕉人拿去祭天。

　　随意刷动屏幕，也不知成瑶从哪儿找的关系，一次性收集这么多网红照片。

　　刷着刷着倏地停下：“我靠……”

　　齐鸣西一瞬间忘了呼吸。

　　这这、这TM不就是旷课好几天的林炽吗？！

　　其他小姐姐个个妆容很浓、滤镜很重。她不同，像秋夜清冷的月亮。

　　不加修饰的黑色长直发，冷漠的大眼睛，眼角一颗泪痣，美得肆意张扬、勾魂夺魄。

　　“有眼光！我关注她有一段时间了。”成瑶激动地拍他肩膀，“我给她直播间砸了很多钱，总算约到人了。超喜欢她的厌世颜！”

　　齐鸣西的脸顿时涨红如番茄，声音细小如蚊子哼哼：“厉害啊，阿焰都请不回来的人，居然被你降服了……”

　　“哈哈，万一转角遇到爱呢！咱先和美女干一杯！”

　　韩舒怡听后皱了皱眉，吐出两个字：“无聊。”

　　成瑶斜睨她一眼：“和你这种闷葫芦开派对更无聊。”

　　“总之，童家的破事已经够多了。玩归玩，别添乱。我家有门禁，十点半就得走。鸣西，你帮我盯紧汐焰。”

　　齐鸣西拍胸脯保证，他就是今晚的定海神针，绝对靠谱。

　　韩舒怡问他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坐车去别墅。

　　齐鸣西说不了，他先回家冲个澡，换身衣服。

　　“臭美哟。”俩女生都笑他。

　　“我今天至少去了六趟洗手间……好歹把自己拾掇干净。”

　　童汐焰为他的生日派对租下一座豪华海景别墅，确保所有人都能玩得尽兴。

　　别墅离滨城市区较远，开车四十分钟。幸好明天周六没课，通宵达旦也没问题。

　　咔。

　　头盔和球杆被放在桌上。

　　童汐焰挺拔如松，白衣搭配黑色马靴，从阳光下步入阴影里，不变的是那股浓烈的少年感，明亮纯粹得扎眼。

　　他低头查看手机消息，指尖上下滑动屏幕，耳侧几缕微卷的碎发垂落，像刚睡醒般慵懒自在。

　　随意拨动碎发，露出一双灰棕色的眼睛，波光荡漾：“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，随便点。”

　　“队长666啊！”

　　齐鸣西讪笑着接过手机，微信备注“滨城酒庄直送”发来一连串图片：柏图斯、罗曼尼康帝、勒桦、拉菲……

　　都是顶级红酒和香槟品牌，看得他眼花缭乱。

　　滴。

　　对方发来新消息：晚上八点准时送达。还有别的要求吗，亲～

　　齐鸣西回复：OK，完美。

　　此刻人群散去，喧嚣过后的马球场重归平静。

　　太阳西沉，为广袤的天空镀上一层粉金和暗橙色，像打翻的水彩盘。云朵摇摇欲坠，昭显暴风雨前的平静。

　　其他队员都换上了清爽的衬衫，结伴去校外的冰店买刨冰。

　　童汐焰手指转着车钥匙，嘴里嚼着口香糖，叮嘱齐鸣西八点见，随后转身往校门口走去。韩舒怡跟在他后面。

　　齐鸣西望着两人的背影，心里感叹：都是校园里金字塔尖的存在啊。

　　相比之下，他觉得自己接地气多了，而且人缘奇好，连刚来的转校生成瑶都能立刻和他成为好朋友。

　　当然，他深知自己并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，皆因他加入了马球队，而队长是童汐焰。

　　高三开学不过短短两周，追求者不计其数，失败者亦不计其数……齐鸣西被迫替好哥们收下一堆情书、消化一堆巧克力，害得他天天担心自己血糖过高。

　　齐鸣西回家后一头扎进卫生间，美美地冲个澡，换一身崭新的衣裳。

　　盯着镜中的自己，还算人模人样。

　　忽地想起照片上那个许久未见的女孩，他心中一动，破天荒给头发抹了发蜡。

　　银色阿斯顿·马丁疾驰在街头，穿过熙攘的商业区。

　　司机开得很快。童汐焰嘱咐他先送韩舒怡，然后去4S店提车。

　　轰隆一声闷雷炸响，沉闷而声势浩大，雨点淅淅沥沥落在车窗上，转瞬间暴雨如注，敲得车窗一片模糊。

　　韩舒怡微微侧过脸，瞄了童汐焰一眼，双手不自觉地绞紧包包的链条。

　　每次和他单独相处都很紧张，心跳不听使唤。

　　童汐焰少言寡语，很少主动开口，她却想把握住每一次和他聊天的机会。

　　更何况是这样的下雨天——

　　天地像被水洗过，轮廓渐渐模糊成片。

　　而他就坐在她身边，左手撑着脑袋，右手搭在膝上，指间的银戒晃动着光芒，嘴里嚼着口香糖，身上的味道干净清冽，好闻得要命。

　　“成瑶大大咧咧的，和萧凯源还挺搭。”

　　童汐焰“嗯”了一声，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。

　　如果不是她转来第一天就高调表白童汐焰，惹得全年级人尽皆知，韩舒怡根本不会注意到她。

　　还好，童汐焰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童汐焰，哪怕周围人玩得再花，他也没考虑过谈对象。

　　忽地一个电话打来。

　　童汐焰接通：“喂，确定东西都搬走了是吧？……好，我稍后去接她。”

　　韩舒怡问：“接谁？”

　　“我妹。”

　　他语气平淡，眼帘低垂，唯独那只握着手机的手透露出一点情绪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骨节清晰凸起。

　　童允雯拖拖拉拉这么久，终于决定搬去市中心的蓝水湾顶层公寓。

　　那是她从爷爷那里继承的房产，她花时间重新装修了一遍。

　　明明可以找搬家公司，却非要让童允武开车帮她搬行李和家具……就这样又磨蹭了两天。

　　那次争吵过后，童汐焰就很少和姑姑讲话了。

　　横亘在人心之间的芥蒂就像揉皱的白纸，再怎么抚平也难以恢复最初的模样。

　　昨天放学后，童汐焰回到家，正好撞见童允武送童允雯出门。

　　黑色SUV稳稳停在门口，姑姑与顾姨挥手告别，姿态得体从容，随后转身坐上副驾驶座。

　　他安静地站在庭院阴影下，看着父亲弯腰为姑姑系安全带，动作自然得仿佛做了无数次。

　　夕阳的余晖斜斜洒落，映得父亲嘴唇亮亮的，好似擦了润唇膏。

　　可印象中童汐焰就没见他用过润唇膏这玩意儿。

　　“爸，林苗呢？”他随口问。

　　“出差。”童允武的表情平静无波，甚至懒得多说一个字，“成年礼物给你准备好了，明天你去4S店提车。”

　　童汐焰眯起眼，心里泛起几分讥诮，隐约猜到在接下来的几天父亲都会夜不归宿，顺便帮爱马仕店员冲击销售额。

　　第70章 游戏

　　闪电撕破夜空，随即炸出一声响雷。

　　雨点重重砸落，很快汇成倾盆之势，肆意席卷整座城市。狂风裹着雨，如鞭子般抽打车窗，响声密集而沉闷。

　　车堵在路上，耳边都是司机不耐烦的鸣笛声。

　　林炽倚在后座昏昏欲睡，雨声像催眠曲，将人拽进浅浅的梦。

　　直到莉莉摇她肩膀：“SHIKO，我们到了。”

　　一幢幢临海的度假别墅矗立在夜色中。橘色灯光照亮洁白的外墙。不远处便是海滩，潮声隐约，浪花冲刷礁石。

　　别墅的门被打开，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。

　　林炽顿住脚步，波澜不惊的瞳孔泛起细微的涟漪。

　　韩舒怡显然没料到她会来，惊愕不已：“林炽？！”

　　莉莉和庄琦齐齐看向她：“你们认识？”

　　过往的一幕幕像过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，林炽猛然发觉：今天是哥哥的生日。

　　最近要操心的事情太多，居然没反应过来！

　　……可这跟Yaooo有什么关系？

　　正当林炽怀疑这是童汐焰整她的新花样时，一个小麦肤色的女孩忽然扑了上来，一把搂住她的肩，把她拉进大厅。

　　女孩穿着热辣的小吊带，笑得很用力，一口整齐的大白牙，热情洋溢地介绍说她叫成瑶，特别喜欢看林炽直播。

　　林炽怔住。

　　原来这就是她的新晋榜一大哥Yaooo，刷了满屏烟花说爱她。

　　所以是巧合。

　　林炽悄悄松了口气，眼里的锋利缓缓退去。

　　莉莉和庄琦杵在门口一脸错愕。韩舒怡轻咳一声，迅速整理表情，对她们说“请进。”

　　水晶灯晃出璀璨光芒，蛋糕塔像艺术装置般错落有致。香槟色玫瑰绽放。暖黄灯光洒下，无数金色和银色气球点缀在室内的每个角落。

　　女生们打扮得精致动人，围在一起自拍、互加微信。

　　空气里弥漫着香水味、酒精和社交欲。

　　客厅墙上挂着超大液晶电视机，几个男生坐沙发上嘻嘻哈哈地打游戏。

　　见林炽走过来，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按手柄，视线从她的脸庞逐渐下移至腿部，微微张大嘴巴，随即压低声音交头接耳。

　　“我去，正点……”

　　“你学习学傻了啊，那好像是个网红诶！我刷到过她的照片。”

　　“是滨国的学生！听说人路子野着呢。少惹为妙，嘿嘿。”

　　林炽装作没听见，目不斜视地走过去，默默攥拳。

　　这时，卫生间的门“啪”地一声被推开，方晓月走出来，湿漉漉的水珠在指尖滴落。

　　她随意扫了一眼人群，目光落在林炽身上，脸色倏然一变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
　　“真巧啊，你们都认识我女神？！”成瑶十分得意，转而向众人介绍另外两位，“＠Lily莉莉和＠琦宝，估计你们也刷到过，百万粉网红呢。”

　　几个女生热切地凑上来。

　　“我有关注！”

　　“哇，真人皮肤好好。”

　　“小姐姐平时用什么护肤品呀？”

　　热络的场面被方晓月忽然拔高的嗓音打断：“这里不欢迎你！识相的话，自己离开。”

　　林炽神情冷淡，目光像利刃般扫过她，沉默不语。

　　成瑶先炸了，环抱她的手臂一紧，挡在前面骂回去：“你TM脑子被雨冲坏了？看清楚点，这是老娘花钱请的人，轮得到你哔哔？！”

　　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。

　　齐鸣西暗道不妙，一个箭步挡在方晓月面前，抓住她的手腕劝她冷静，有什么事等童汐焰回来再说。

　　但方晓月哪肯收声，指着成瑶怒吼——

　　“你懂什么！林炽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贱人，勾引童汐焰姑父，害他姑姑离婚！你知道童家当时有多气吗？网上关于她的黑料一大堆，都是童家花钱压下去的！”

　　她爆出的信息量太过庞大，以至于刚从美国归来的成瑶听得大脑卡壳：“等等，让我消化一下……原来你们是同学啊？”

　　方晓月咬牙切齿地说：“光看见你我就恶心。”

　　林炽勾起嘴角，笑里没有半分温度，满不在乎地打量起周围的人和物。

　　除方晓月和韩舒怡外，还有几个面熟的同学，却没见这场派对的主角。

　　他们直勾勾盯着她，眼中盛满了好奇、震惊和鄙夷。还有男生掏出手机偷偷录像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。

　　本想保持低调，没想到一回滨城就被推上风口浪尖。

　　成瑶回过神来，轻拍她的后背：“别理她，你坐。”

　　莉莉和庄琦站旁边都看懵了，走也不是，留也不是。

　　林炽径直走向那张巨大的大理石餐桌，在主位落座，翘起二郎腿，顺手拿起盘中的马卡龙，懒洋洋地在指尖转了转，似笑非笑地看向方晓月。

　　挑衅意味十足。

　　方晓月扭头跟韩舒怡说：“晦气！和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共处一室，我都快吐了。”

　　林炽眼都没眨，反呛：“我觉得你留在这儿更晦气。”

　　“烂人！”方晓月气得脸都白了，指着她破口大骂，“母女俩一个德行！童允雯拿你当人看，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？你还有脸回来？！”

　　叮。

　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，一阵冷风卷着雨意扑进来，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。

　　童汐焰走进大厅，黑色潮T搭配牛仔裤，修长挺拔如风中之竹。额前的碎发被雨滴打湿，深邃的眼瞳扫过来，定格在林炽身上。

　　“吵什么吵？”他语气淡然。

　　大厅顷刻间安静下来。

　　林炽扭头，与哥哥视线交汇的同时，将马卡龙递到唇边，满不在乎地咬一小块，腮帮微微鼓起，像偷吃的馋嘴小猫。

　　一个月不见，他头发长长了些，皮肤像被阳光亲吻过，透着健康的光泽。

　　五官更加英挺，宛如刀刻般棱角分明，眉宇间傲睨自若。手上把玩着车钥匙，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紧实。

　　混蛋T。K！

　　没刷火箭就奔现，她这个女主播可真亏。

　　车钥匙被童汐焰随意丢在玄关的雕花桌上，红色法拉利logo闪闪发光。

　　“我去提车，雨刚停。”他像个没事人似的问林炽，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？”

　　室内鸦雀无声，都看向林炽。

　　“上周。”

　　心里翻个大白眼——这家伙真能装，明明一直关注她的动向。

　　童汐焰眉毛一扬：“行，明天跟我回家。”

　　“不了。我自己租房住。”

　　他耸肩，一副“随便你”的表情。

　　见众人没什么动作，他径直坐到沙发上，开了瓶轩尼诗，手指敲击桌面：“愣着干什么？该吃吃，该玩玩。”

　　众人的视线在林炽和方晓月之间来回打量。

　　成瑶第一时间护住林炽，语气特拽：“SHIKO可是我砸重金请来的哟。”

　　童汐焰唇角轻扬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：“既然来了，就是我的客人。”

　　轻描淡写一句，却旗帜鲜明地亮出态度。

　　方晓月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干净，下意识地看向韩舒怡，企图寻求一个盟友的支持，然而对方却安静如雕像，没有替她说一句话……反而显得她无理取闹。

　　方晓月阴沉地瞪林炽一眼，最终坐到角落里的单人沙发上，把头偏向窗外，像个泄气的皮球。

　　室内的低气压持续了片刻，终究还是被人群的热闹声重新覆盖。

　　别墅再次嗨起来。灯火通明，照亮如水的夜色。

　　窗外不时飘来翻腾的海浪声。

　　林炽不经意间与哥哥对视一眼，在夜里火花四射，暧昧交织。

　　那边几个永嘉中学的男生举着酒杯，大声嚷嚷“今晚不醉不归！”随即被他们的老大截胡。

　　“光喝酒多没意思。”萧凯源看热闹不嫌事大，提议玩酒桌小游戏。

　　成瑶立刻夫唱妇随，拍手示意大家安静。

　　“各位，考验人品的时刻到了啊！都给自己的杯子倒满酒，每人轮流说一件只有自己做过、别人没做过的事。如果在场没人做过，所有人都要喝一杯；有人做过，说话的人自罚三杯。”

　　小两口很擅长活跃气氛。

　　十几个少男少女围坐在餐桌前，跃跃欲试。

　　林炽本以为童汐焰不会参与——他一向不爱凑热闹。

　　如果不是为了维护社交礼仪，童汐焰绝对懒得办派对，宁愿一个人安静地打游戏或看电影。

　　不料，童汐焰直接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，两腿交迭在一起。

　　周围几个女生不由发出“哇噢——”的惊叹，手机都不玩了，一个个像狐狸嗅到腥味般屏息凝神，眼里是藏不住的雀跃与好奇。

　　林炽侧过脸。

　　他没看她，不知在想什么，握着酒杯的手骨节分明。

　　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，夹杂着淡淡的柑橘香。很清爽，很好闻，像盛夏傍晚的风，掠过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，叫人猝不及防地心跳了一瞬。

　　顺序从左往右。

　　倒霉的齐鸣西身先士卒，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：“我小时候能掰着腿吃自己脚丫！”

　　众人爆笑。

　　林炽没笑，专心对付她盘中的蔬菜沙拉。

　　三五个男生起哄说他们都做过，齐鸣西只能众目睽睽之下痛饮三杯。

　　接着是韩舒怡。

　　她托腮思索片刻，说：“我读过一本冷门小说，《这里的黎明静悄悄》。”

　　一群人静了几秒，纷纷表示“不明觉厉。”

　　林炽刚举起酒杯，童汐焰便开口道：“前苏联战争文学里程碑，作者鲍里斯·瓦西里耶夫。”

　　韩舒怡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红了脸，像熟透的水蜜桃。

　　没办法，苏俄文学是童汐焰最擅长的领域之一。

　　“真是败给你了。可我不想喝酒，有补救措施吗？”

　　成瑶说简单啊，可以任意挑个人玩真心话大冒险，对方输就要替她喝三杯；对方赢，双方都免杯，皆大欢喜。

　　童汐焰不出意料地被她选中。

　　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。

　　一旁的萧凯源笑得幸灾乐祸，就等好兄弟被整蛊。

　　韩舒怡的真心话问题果然很劲爆：“你第一个暗恋的女孩子是谁？”

　　话音刚落，四周瞬间沸腾。十几双目光齐刷刷聚集在童汐焰身上，火辣得几乎能把人烤熟。

　　成瑶打趣：“哟，难道不是你？”

　　韩舒怡只是莞尔一笑，语气轻描淡写：“我怎么知道？汐焰藏得很深。”

　　林炽吃完沙拉，放下叉子，抬眼看他。

　　童汐焰摇头，嘴角笑意很淡，灰棕色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
　　他端起一瓶昂贵的帕图斯，沉默地斟满酒杯，忽略韩舒怡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，在众目睽睽之下连饮三杯，表示认输。

　　林炽懒散地趴在桌上，头枕着胳膊，睫毛微颤。

　　第71章 亲我

　　轮到方晓月。

　　她面无表情地环视一圈，语调异常高亢：“我啊，和姑父睡过。”

　　清晰而准确地击中所有人的耳膜。

　　一片沉默。

　　十几道目光齐刷刷投向林炽，再看向童汐焰。

　　她不给任何人缓冲时间，故作大方地举起酒杯，笑容灿烂：“对啦，这种恶心事可不止我一个做过。这酒我干了。”

　　不惜自黑也要将炮火对准林炽。

　　“脑子有病啊你，故意找事？！”成瑶说着就要起身，被眼疾手快的萧凯源按住，示意她不要让冲突升级。

　　童汐焰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，正要开口，只听“砰”的一声，酒杯被林炽重重地砸在桌上！

　　所有人随之一震。童汐焰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而起落。

　　还有两人才轮到她，她却自顾自站了起来：“接下来换我。”

　　吃瓜群众神态各异。几个自以为知晓内幕的，表情严肃得仿佛要降妖除魔一般。

　　“偷东西。”林炽莞尔一笑，妩媚浑然天成，“上初中那会儿吧，偷手机被商场保安抓到了。回家后被我妈扇了两巴掌，还罚跪。你们大概没这种体验。”

　　轻轻松松投下一枚原子弹。

　　只听见几道咽口水的声音。

　　都不说话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更笑不出来，所以默默喝下一杯。

　　她举杯：“我年少轻狂，活该受罚。但这不代表任何莫须有的罪名都能扣我头上！”

　　她望着方晓月，语气一转，冷了几分：“我林炽敢作敢当。至于那些无中生有的事，不好意思，没做过就是没做过，问心无愧！这酒我补上。”

　　说罢，仰头一饮而尽。

　　“你敢说你没有对不起童允雯？你姑把一切都告诉我了！”方晓月愈发激动，“你怎么好意思啊，林炽……那天可是童允雯的结婚纪念日！”

　　“我没有勾引姑父！我被她做局了，那晚什么都没发生，你们TMD爱信不信！”

　　她扬手一甩。咔嚓！玻璃杯应声砸地，碎成星星点点的残渣，清脆的响声在室内回荡。

　　林炽转身就要离开，下一秒手腕猛地被人拽住，力道之大几乎让她一个踉跄。

　　挣脱不开。她回头，怒火直冲脑门，瞪向童汐焰：“放手！”

　　“单独谈。”不容反抗的语气。

　　童汐焰拽着她往楼上走，步伐快得几乎带着风。眼角余光瞥见其他人试图跟上，他停住，声音一沉：“都别过来！”

　　冰冷、干脆。像刀锋划破空气。

　　目光顺便落到怒气未消的方晓月脸上，直接下逐客令：“你，现在就给我滚。”

　　短短七个字，重锤一般砸下去。

　　童汐焰从不轻易动怒。这一声威慑力很足，蠢蠢欲动的吃瓜群众呆在原地不敢动弹，谁也没吭声。

　　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客厅此刻如坠冰窟。所有人噤若寒蝉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。派对的热度褪去，剩下铺天盖地的沉默与一地碎玻璃。

　　镜头一转——

　　咣当！

　　卧室的门被童汐焰用力关上，震得门框颤了颤。

　　兄妹俩四目相对。

　　他双手抱臂，姿态懒散但气焰嚣张，一副“洗耳恭听”的模样。

　　林炽望着他，不禁轻笑出声，将碎发撩至耳后，包包随手一扔，吊儿郎当地坐在床沿边，腿晃着，语气轻快：“谈就谈呗，你干嘛吓唬他们。”

　　“我不喜欢别人议论我们的家事。倒是你，直播就算了，怎么还得兼职陪酒？有意思么？”

　　林炽毫不客气地反击：“没你网上视奸我有意思。混蛋T。K！”

　　童汐焰歪头打量她，眉梢眼角尽是漫不经心的笑意：“炽儿，你的那些粉丝……似乎都没我大方。”

　　两周，每天刷六十六枚豪华火箭，从未间断，毫不心疼。相当于一辆绿魔跑车蒸发了。

　　林炽面无表情地送他一评语：“纨、绔、子、弟。”

　　窗外雨声淅沥，室内一股火药味。

　　童汐焰举手作投降状：“好嘛，既然你最高尚，为什么不回来戳穿姑的诡计？你这表现只会让爸误以为是做贼心虚。”

　　林炽抿着唇，沉默不语。

　　一切都是那么莫名其妙。

　　如果童允雯是主谋，那么顾姨就是帮凶。

　　那杯奇怪的暗红色的酒让她昏昏欲睡，醒来后就和姑父白锦松躺在了一起……

　　自从随林苗来到童家，童允武作为父亲一直很照顾她，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。

　　直到那晚被童允雯的尖叫声吵醒，她第一次从父亲眼中捕捉到冷漠的情绪。

　　童允雯倚在他的怀中痛哭流涕。而他每看向林炽一眼，林炽就像被凌迟一次。

　　心态彻底崩掉，根本无暇考虑事情的来龙去脉。那一刻她慌了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跑，逃得远远的。

　　那天是童允雯的结婚纪念日，宾客盈门，龙凤呈祥。第二天，她立刻办理离婚，成了人们口中的笑柄。

　　喉咙有点干。

　　童汐焰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和蓝莓爆珠，刚点火就被林炽一把抢过去。

　　她满腔怨气无处发泄，干脆学着他的样子咬住烟，深吸一口。唇瓣吐出烟雾，清甜果香瞬间在房间里蔓延开来，却掩不住她眉眼间的烦躁。

　　童汐焰斜睨她一眼，似笑非笑。又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根烟，凑过来，用她的烟头将自己的那根点燃。

　　“哑巴了？”他说，“这不是有我兜底嘛，怕什么？既然家里都鸡飞狗跳了，我也不在乎你把事情闹大。”

　　林炽想起林苗说过的话，不屑地轻笑：“真相是什么重要吗？我只知道童允雯达到了离婚的目的，顺便帮爸打压我们母女，好一个一箭双雕。”

　　这些年，她习惯了被人戴有色眼镜看待，因为母亲的缘故自动被贴上“婊子”标签。

　　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麻木不仁，可所有坚强的伪装都在父亲的怀疑面前溃不成军。

　　“哥，我好难过。”林炽缓缓吐出眼圈，心脏不受控地紧缩一下，“原来爸根本不爱我。”

　　童汐焰挑眉：“你以为他就爱我吗？不过是拿我当工具。”

　　“哎，我们为什么会生在童家呢……”

　　林炽轻咬下唇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不知所措的模样有多么惹人怜惜。

　　童汐焰灭了烟，指腹托起她的下巴，居高临下地看她：“炽儿，想不想让我帮你扳倒童允雯？”

　　“她那么疼你，你敢吗？”

　　“呵，有什么不敢。”

　　童汐焰懒散地坐在沙发上，翘起二郎腿，视线落在她唇角那点微不可察的颤动处，神情晦暗不明。

　　朝她勾勾手，笑得很优雅，又透着一点邪恶的味道——“过来，亲我。”

　　道貌岸然的混蛋。

　　林炽盯着他悠然自得的脸，感叹怎么会有人活得如此精神分裂——人前和她相敬如宾，人后肆无忌惮地占她便宜，还理直气壮得让人无从反驳。

　　童汐焰撑着头。

　　他领教过她的甜美。那种介于倔强与脆弱之间的味道像烈酒，令人上瘾。

　　“炽儿，你现在腹背受敌，想在童家和学校立足，除了与我结盟，好像没别的选择。况且来参加我生日会，送个礼物不过分吧。”修长的指节拍了拍膝盖，语气透着三分玩味。

　　林炽眸色一沉。

　　沉默许久，她还是缓缓走到他面前，俯下身。

　　两人的距离是那样近，她能清晰看到童汐焰眼周肆虐生长的睫毛，闻到他发梢间干净清爽的柑橘香味。

　　楼下恢复热烈气氛，歌曲《循迹》震天动地。成瑶他们八成将音量开到了最大，隔着门都能轰炸林炽的耳膜。

　　“爱就像短暂的白日焰火

　　一个转眼就错过

　　你背过身 任由狂风轻易地吹灭我

　　一句话都没有说

　　我在人群中没你的下落

　　我在繁华三千匆匆经过

　　灯火临摹着你的轮廓

　　掠过落魄的我 用你的眼神烧灼

　　我在黑夜里仔细地摸索

　　动作像个孩子一样的笨拙

　　可你保持沉默

　　……”

　　一个吻，换一个盟友。

　　她没有闭眼，扶住哥哥宽阔的肩膀，蜻蜓点水般碰了下他的唇，随即撤离。

　　童汐焰直勾勾盯着她，对她的敷衍了事面露不满：“炽儿，这才多久没见，怎么就生分了？”

　　林炽胸腔憋着股闷气，被他这么一激，手直接托起他的脸颊，猛地砸在他唇上，舌尖微启，细细描摹他的唇线。

　　她感觉差不多了，正欲离开，童汐焰突然伸出手，狠狠箍住她的腰部，将她压至自己怀中！

　　林炽还没反应过来，他便化被动为主动，唇舌带着滚烫的温度，尽情啃咬、吸吮，近乎蛮横地冲撞牙关，将粘湿的津液渡给她，发出咂弄的水声，诱惑她与自己唇舌纠缠。

　　这个吻不再是她掌控的游戏。他步步紧逼逼近，不容她退让，在唇齿交缠间宣告某种主权。

　　后颈被他压制，林炽整个人坐在他膝盖上，迎合着他的掠夺。

　　沙漠中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生命之源。他急切的吻逐渐变成精心撩拨，唇瓣碾过她的唇珠，又温柔地含住下唇，逼她愉悦，逼她沦陷。

　　空气变得稀薄，音乐也仿佛远去，只剩他低哑的喘息和她剧烈跳动的心。

　　林炽瞪大双眼，看到他薄薄的眼皮上隐约的青色血管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。

　　紊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，恍惚中听到外面有人敲门，焦急地大喊：“汐焰，你出来一下——”

　　呯呯呯！

　　林炽回过神来，用力捶他，这厮依然忘我，好像她的唾液是什么琼浆蜜液似的，搞得他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。

　　手也不老实，从她的腰肢滑到柔软的臀部，点燃一簇簇火苗。

　　她只好对准他的唇咬下去。

　　童汐焰吃痛地放开她。嘴角一抹鲜艳的红，随着他的坏笑而绽放。

　　林炽抓起沙发坐垫抡过去：“臭流氓！”

　　他歪头躲过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的血，喉结上下滚动，说不出的性感撩人。

　　“是歃血为盟。”他眼睛亮亮的，半正经半开玩笑的口气，“怎么样，我吻技有进步吗？”

　　“你还是赶紧去开门吧，哥。”女孩的声音宛如幼猫的呢喃，轻挠人心。

　　敲门声越来越重。

　　童汐焰眼中闪过一丝委屈，但随即露出玩世不恭的笑，低声说：“去冲个澡。晚上我要肏你。”

　　他走过去开门。韩舒怡站在外面，仰头看着他：“汐焰，我要回家了，你能送送我吗？”

　　童汐焰颔首，径直朝楼下走去。

　　韩舒怡没立刻跟在他身后，而是瞥了一眼卧室。

　　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烟味，地上散落着两根尚未完全熄灭的烟头，火星时明时暗，像残留的战火。

　　暗黄的灯光斜斜打在林炽苍白的脸上，倦意与薄怒显露，形成一种破碎的氛围感。

　　“虽然我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”韩舒怡语气很轻，“但抽烟对身体不好。以后多劝劝你哥吧。”

　　林炽扯了扯嘴角，笑意却未达眼底。

　　“你太高看我了。我可没那个本事改变他。”

　　那家伙的公子哥人设深入人心，以至于所有人都没看出他闷骚王八蛋的本性。

　　第72章 孽缘

　　童汐焰将韩舒怡送到大门口，吩咐司机送她回家。

　　月明星稀，海浪翻滚，岸边的别墅灯火通明，像浸泡在不真实的梦里。

　　童汐焰随手拉开一罐冰啤酒，仰头猛灌。啤酒的凉意尚未蔓延至喉间，便被唇角的刺痛感拉回现实。

　　齐鸣西凑近他一看，惊呼：“焰神，你的嘴……！”

　　“嗯，吃东西不小心咬到。”

　　“那你还这么开心？”

　　童汐焰无声地勾唇，指尖滑动手机屏幕，点开微信置顶，快速敲字：

　　——下来跳舞。

　　随即得到对方火药味十足的回复：

　　——跳你妹啊！！

　　他差点笑出声，心里涌出一股奇妙的愉悦感：

　　——对呀，不仅想和你跳，还想和你睡。

　　齐鸣西去上洗手间。童汐焰扔掉冰啤，单肘支着头靠在沙发上，视线沉沉地落在林炽的头像上。

　　那是一张背影照，女孩转身的瞬间被定格。虽然模糊，却掩盖不住发丝随微风飘浮的灵动，像风描出的线条，自由而倔强。

　　朋友圈只开三天可见，页面空空荡荡。

　　但没过两分钟，空白的页面便被一张竖中指的照片打破，配文简短：服了。

　　齐鸣西回来时，童汐焰仍盯着屏幕，手指悬在屏上迟迟未动。

　　他整个人沉浸在灰暗的灯光里，额前碎发垂落，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，看不清表情。

　　立体音响循环播放着歌单，劲爆的节奏震得人灵魂发痒。

　　侍者端上牛排与沙拉。一群人举杯碰撞，欢笑声此起彼伏。

　　莉莉终于放松下来，豪迈地和庄琦表示：今晚干个痛快！

　　学生的酒量和她比差远了。莉莉不怕自己喝醉被占便宜，怕的是自己会忍不住占小男生的便宜，出点不可描述的乱子。

　　阿弥陀佛，今晚心中要有佛。

　　感受到几个小男生悄悄往这边瞟，她和庄琦相视一笑。有人来敬酒，她笑着接，但绝不灌别人，体面又有分寸。

　　高中男生嘴是真甜。莉莉自嘲是大龄剩女，小男生纷纷表示怎么可能，她看起来像刚满十八岁！

　　这恭维话像糖浆，越喝越上头。

　　就在她被夸得飘飘欲仙时，忽然一记冷箭掷来：“浓妆艳抹，丑死了。”

　　莉莉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。她倒要瞅瞅，是谁这么不识趣，敢给百万粉网红泼冷水！

　　循声望去，是那个对SHIKO充满敌意的女孩。

　　叫什么来着……哦，对，方晓月。

　　循规蹈矩的五官，循规蹈矩的发型，看起来像是教导主任最爱的乖乖牌，嘴巴却比谁都毒。

　　莉莉笑着逗她：“小姑娘家戾气别那么重嘛，姐姐可以教你化妆打扮呀。”

　　“无聊。”她撇嘴，“林炽的朋友想必也不是好人。”

　　莉莉挑眉，一脸八卦的表情：“哟，你俩什么仇什么怨啊？她是偷你钱还是抢你男人啦？”

　　方晓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，怒目圆瞪：“神经病！”

　　莉莉懒得吃瓜，更懒得跟小孩较真。反正都和她无关，还不如和小男生玩骰子，听他们一口一个“美女姐姐”来得愉快。

　　林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，一身烟味。

　　有男生腆着脸请她喝酒，她敬谢不领：“我不太舒服，想回家。”

　　“现在吗？！”莉莉看了下时间，“留下来玩一会儿再走呗。这儿还能K歌呢。”

　　“不了。董姐那边麻烦你们帮我解释一下。”

　　话中透着倦意，仿佛与这灯红酒绿格格不入。

　　林炽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。

　　她懒得理，给董姐发了条消息，说自己状态不佳。消息发出去不到三十秒，电话就开始狂响——典型的夺命连环call。

　　叹了口气，干脆直接挂断。

　　心里再清楚不过：董姐希望她借这场聚会攀上知名时尚设计师的女儿，背靠大树好乘凉。

　　但她对时尚圈毫无兴趣，只想成为艺术史上的惊叹号。

　　她向往伟大的艺术家和他们的灵感缪斯。她觉得自己既可以是安迪？沃霍尔也可以是工厂女孩伊迪？塞奇威克。

　　她脑子里塞满各种疯狂的创意，现在却只能栖身网络，用浅薄的皮囊取悦一群无聊的看客。

　　压根提不起劲儿。

　　她和成瑶打了声招呼。成瑶正和男友你侬我侬，笑着回她一句：“好！回见～”

　　林炽如释重负。

　　酒精的气味浮在半空。她转身穿过斑斓的灯光和喧嚣的人群，与童汐焰擦肩而过。

　　手腕被猛地拽住。

　　林炽一愣，回过头。

　　童汐焰站在她身后，居高临下地盯着她，眼神冷冽，唇线紧绷，立体的脸部轮廓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凌厉。

　　室内的音乐声戛然而止。

　　大厅顿时安静下来，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他们身上。

　　“我让你走了吗？”他的眼神深沉如海，“收钱办事，天经地义。如果我没理解错，你的工作还没完成吧。”

　　“是成瑶请的我，她也同意我先走。”

　　童汐焰扭头问成瑶：“她的出场费多少？”

　　成瑶呆呆地说五万。

　　他点开微信，毫不犹豫地转给成瑶八万，又在林炽眼前晃了晃手机屏：“你的时间，我买下了。”

　　，

　　“呃……”成瑶盯着跳出来的转账提示，倒吸一口凉气。

　　她不懂童汐焰什么意思。

　　林炽不是他妹妹吗？怎么看起来剑拔弩张的样子。饶是她再缺心眼，此时此刻也意识到了气氛不对劲儿，当即噤声。

　　林炽揉着太阳穴，无可奈何：“请问我还需要做什么呢？”

　　童汐焰没有答话，拉着她往酒桌走去。

　　九十九只透明高脚杯堆迭成塔，金色的香槟液体气泡上涌，洋溢着纸醉金迷的气息。

　　他扬了扬下巴，言简意赅：“我请你。”

　　“喝几杯？”

　　“喝到我开心为止。”

　　四目相对，林炽淡嗤了声：“你并没有不开心吧。”

　　“这话得我来说。”

　　他本来是开心的——送走了童允雯，打赢比赛，喜提新车，预定了米其林餐厅，盘算着和同学们寒暄几句就溜出派对，开车去接妹妹吃烛光晚餐，和她共度激情的夜晚。

　　正好这几天林苗出差，父亲也不怎么回来住，等保姆下班后就是二人世界，能和妹妹玩泳池play……

　　他计划周详，偏偏她自己先过来了，还是以陪酒的身份！宁愿自己租房住，宁愿放下身段赚这种快钱，也不愿跟他回去。

　　就这么不信任他，好心当成驴肝肺。

　　气死了。

　　林炽平静地点头，端起香槟，一口气饮尽。

　　淡淡的苦涩在口腔里蔓延开来。

　　身体很疲倦，想早点休息，也就没那个雅致细细品味，每一杯都喝得急又快，机械地完成任务。

　　连续几杯香槟下肚，胸腔被酒精顶得发涨，喉头发痒。她猛地咳嗽起来。

　　一旁的莉莉看不下去了，走上前笑着打圆场：“SHIKO酒量不行，我替她喝吧……”

　　“不用。”林炽眼眶泛红，头晕得要命，背脊却依然笔直地挺着，不肯示弱半分，“这是我俩之间的事。”

　　不知何时，音乐声重新响起。震耳的旋律将流光溢彩的室内淹没。

　　紧绷的弦终于放松，众人跳舞的跳舞，调情的调情，沉溺于荷尔蒙主宰的狂欢之中。

　　童汐焰没发话，就这样盯着女孩喝，冷静而专注。

　　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，以至于方晓月在角落里偷拍林炽他没注意，齐鸣西说撑不住了要撤他置若罔闻，成瑶和萧凯源跳着跳着开始脱衣服他也毫不在意。

　　直到林炽脸颊潮红，眼神涣散，嘴角扬起傻笑，他才夺下她手中的空酒杯，低声道：“够了。”

　　“你终于开心啦？”林炽笑着笑着眼泪落下来，“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……我很麻烦的，你干嘛总招惹我？”

　　他看着妹妹，眼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。

　　伸手拂去她的泪水，指尖缓缓触碰她的眉，然后移至发梢。

　　“现在知道陪酒的钱不好赚了吧？”他轻声说，语气近乎温柔，“别逞强，跟我回家。”

　　“那是你家，不是我家！没人欢迎我！”林炽身子轻颤，“真可笑啊。我是被冤枉的，为什么他们都不站在我这边……连我亲妈都选择忍气吞声。”

　　他凑她耳边，低声说：“爸和姑毕竟血浓于水，出事了自然心疼她，什么解释都听不进去。”

　　血浓于水。

　　那她算什么呢？

　　无足轻重的陌生人？麻烦的拖油瓶？一肚子坏水的狐狸精？

　　林炽打了个酒嗝，全身的力气被抽空。闭上眼，世界开始旋转，大脑像被塞进棉花堆里，模糊又沉重，意识一点点下沉、坠落……

　　再次醒来，已是次日下午。

　　早秋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，温暖但不晃眼。

　　她躺在沙发上，身上盖着一条男士风衣外套，带着淡淡的柑橘香味。

　　脚踝微凉。头痛欲裂。

　　她慢吞吞地支棱起身子，额头抵在膝盖上缓了几秒。沙发旁边放着一杯水，杯底还沉着一颗泡腾片。

　　昨晚的人都走光了。大厅一片狼藉，饮料渍和残留在桌面上，气球瘪了一地。两个保洁阿姨正麻利地收拾残局。

　　她捞起手机，一堆未接来电。

　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那些压抑的情绪此刻正排队反扑。

　　“饿吗？”童汐焰从厨房那边走来，很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三明治和柳橙汁，和昨晚的混蛋模样判若两人。

　　他换了身清爽的浅蓝色连帽衫，少年感扑面而来，指着嘴角的创可贴问她：“歃血为盟，没忘吧？”

　　林炽眼角弯起，像一池清水泛起细波，明亮得不真实。

　　“哥，我回来不是为了和你再续前缘。你走你的阳关道，我过我的独木桥。”

　　“不是前缘，是孽缘。”

　　童汐焰挑起她的一缕发丝，垂眸看她，懒散低哑的声音近乎呢喃：“既然你不打招呼地闯进我的世界，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。有哥的那条道才是你的阳光道，懂？”

　　童汐焰悠悠然地从兜里掏出两张卡，告诉她左边这张可以每月给她打五万，右边这张够她付岛屿MCN的违约金。

　　女孩眼中划过一丝惊愕，很快便别过头，语气生硬：“我不明白。”

　　“打开天窗说亮话，炽儿。”童汐焰的指节从她的发丝移至眉心，目光灼灼，“我要你放弃直播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工作，好好念书，明年陪我去美国。不用为钱发愁，我养你一辈子。”

　　“养我一辈子……你脑子进水了？”

　　“我很清醒。”

　　“我靠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，凭什么为你放弃大好前程？”

　　他轻笑，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反驳：“一，你的前程是个未知数；二，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。”

　　很自信的口吻，很诱人的承诺。

　　但她没有被冲昏头脑：“哥，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。”

　　“你还想要什么呢，炽儿？”

　　她想过正常人的生活，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，朝着美好的未来奔跑。不用背负地狱之火，不用坠入黑暗旋涡。

　　所以她怎么能和亲哥哥继续纠缠下去呢？

　　他再执拗，再深情，她也必须把心底那一丝悸动扼杀在摇篮里。

　　第73章 使坏（h）

　　“你就住这儿？”

　　童汐焰跟着妹妹踏进这幢陈旧的单元楼，眉头不自觉地皱起。

　　电梯老旧，上升时发出一阵阵闷响，仿佛随时会停在半空。

　　“唔，房租比较实惠。”女孩轻描淡写。

　　谁像他，钱多得没处花。

　　林炽住八楼，一套小户型单身公寓。

　　刚推开门，她回头一瞥，发现哥哥一只脚已经跨了进来，连忙伸手挡住：“别！”

　　童汐焰微微一愣，低头看了看鞋：“新买的，不脏。”

　　“不是这个问题。”她避开他的注视，弯腰换鞋，声音冷淡，“我还有事，你可以走了。谢谢你送我回来……还有早餐。”

　　童汐焰没动，沉静幽深的眼眸掺了些别样的情绪，盛满盈盈碎光。

　　“挺绝啊，都不请你哥进去坐坐。”

　　林炽不理他，随手把头发束起，进卧室换了身衣服，又给手机插上充电线。

　　再出来时，童汐焰仍像一尊雕塑般杵在门口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。

　　她换了件宽大的纯白T恤，堪堪遮住大腿，皮肤白得惊心动魄。走动时衣摆轻摆，不经意间撩拨人的心弦，特带劲儿。

　　“炽儿，跟我回去吧。”

　　她皱眉：“哥，我路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。一个人住挺好的。”

　　话音刚落，她便要关门送客。

　　童汐焰冷哼一声，手臂轻轻一抵，反手撑住门板，她便合不上那道门。

　　林炽瞪他，他不语，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，大步走了进来，驾轻就熟地穿过客厅，径直来到卧室。

　　空间不大，冷清得没什么生活气息。床头柜上堆着几个外卖盒，鞋子凌乱地扔在地上。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沐浴露的清香。

　　林炽慢悠悠地走进来：“哥，你闹够没？”

　　童汐焰歪着头打量她，双手插兜，话里透着浓浓的讽刺意味：“天天点外卖，窝在这鸽子笼里——炽儿，这就是你所谓的‘挺好’？”

　　林炽转身去倒水：“我自己赚钱自己花，潇洒自在，怎么不好？”

　　“出卖色相很自在？陪酒陪聊很自在？”

　　林炽握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，冷眼看他，忍不住回怼：“从不为钱发愁的大少爷有什么资格指责我？”

　　他朝她步步紧逼，高大的身型压迫感十足。林炽不得不仰视他，从眉宇间感受到他隐忍的不满。

　　童汐焰怒极反笑：“如果昨晚不是成瑶碰巧点了你……你也会为了出场费陪别的榜一过生日吗？”

　　两人对峙间，气氛几乎凝固。

　　林炽想绕过他，他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，力道不大，却将她牢牢困住。

　　“说啊！”他低声质问，目光森冷。

　　“童汐焰你放手！”

　　“呵，我赌你会去陪别人，因为你压根不在乎我的感受！”

　　女孩终于发火了：“那你呢？总是打着‘为我好’的旗号干涉我的自由！我都祝你生日快乐了，你能不能别这样缠着我？！”

　　灰棕色的眼眸闪过一抹忧伤。他静静盯着她良久。

　　“炽儿，如果我真的不在乎你的感受，你现在就不会这样站着骂我，而是哭着求我放过你。”

　　林炽一时语塞，胸口起伏剧烈。

　　他自嘲地笑笑：“你不就是想出卖色相赚钱么？简单啊，把我伺候好，要多少我给多少！”

　　林炽试图挣脱，双手却被他用力钳在身后，脚下一空，身子被童汐焰抱起，二话不说地抛到床上。

　　林炽刚要抬脚踹他，他迅速将她压在身下，健硕的双臂将她完全圈禁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
　　力量差距过于悬殊。那居高临下的眼神无声地嘲讽她蚍蜉撼树。

　　童汐焰伸手轻抚她天鹅般的脖颈，缓缓移至衣领处。低头，凑到她耳边呢喃——

　　“炽儿，你这衣服跟纸片似的，毫不费力就能撕烂。”

　　温热的呼吸激得林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仍不服软，骂他闷骚王八蛋，仗着性别优势欺负人！

　　“不见棺材不掉泪。”童汐焰俯视着她，鼻尖距离她的近在咫尺，“体验一把被灌醉的滋味还不够？也就我好心，要是换做其他人……呵，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
　　林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
　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，划破暗流涌动的空气。

　　林炽抓起手机，瞥了眼来电显示。

　　是经纪人董雨琛。

　　她连忙推开哥哥，比了个“嘘”的手势，接起电话：“喂，董姐？”

　　“林炽啊，有几个工作安排我得跟你说一下。”董姐语速飞快，“明晚你要跟其他几个女主播打PK，服装我让人准备好了，你到时候直接上就行。下周有个文具品牌的直播带货，流程大纲我稍后发你，你先熟悉熟悉……”

　　童汐焰直勾勾盯着她，手指无聊地玩着她的发尾。

　　林炽认真听着，不时点头，小声应道：“嗯，好的。”

　　眼看妹妹的注意力都被那破电话牵走，童汐焰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，咬了咬后槽牙，嘴角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，目光扫过她白皙的侧脸。

　　咔哒。

　　皮带扣被解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刺耳。

　　林炽下意识地望去，瞳孔猛地一缩，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般彻底僵住。

　　只见哥哥当着她的面缓缓拉开裤链，扯下CK内裤，勃起的性器就这样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，狰狞地挺立着，青筋盘绕。

　　林炽的脸唰地爆红，正要转移视线，一只大手便强势箍住她的下巴，硬生生把她的脸掰回来，强迫她直视着他赤裸的下体。

　　童汐焰勾起嘴角，笑得痞气十足，用无声的口型对她发出警告：你哥我都硬成这样了，你还好意思跟别人聊天，嗯？

　　林炽羞得耳根都红透了，连连摇头，殊不知这样做彻底激发了他的占有欲。

　　他根本不给她逃避的机会，捉住她空闲的左手，直接按在自己紫红色的肉棒上。

　　手心触碰到那硬挺又滚烫的东西时，林炽像被电击般颤抖了一下。

　　她想抽回手，可哥哥力气大得吓人，死死扣住她的腕骨，逼迫她圈住性器。

　　粗壮的柱身在她掌心微微颤动，青筋紧绷得仿佛要爆开。

　　前端溢出的透明液体顺着她的虎口滑下，黏腻地滋润着皮肤，淡淡的腥膻气味钻进她的鼻腔。

　　这个变态！

　　林炽暗暗咒骂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
　　董姐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工作事项，随即话锋一转：“林炽，怎么样，明晚七点到十点没问题吧？”

　　林炽根本没听清，愣了几秒。

　　董姐重复了两遍，她才猛地回过神来，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：“啊……好的。”

　　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，童汐焰嘴角的笑弧更深了，眼里带着几分恶作剧得逞的畅快。

　　握紧妹妹的手，开始上上下下套弄起来。

　　粗大的肉棒在少女的掌心里摩擦、滑动，柔软的触感让他舒服得眯起眼睛，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沉的闷哼，混杂着情动的柑橘香：“嗯呃……”

　　林炽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，狠狠瞪他一眼，示意他能不能别这么恬不知耻，她还在打电话呢！

　　童汐焰不以为然地挑眉。

　　切，他一个多月没碰她，憋得都快爆炸了，她还有心思管什么破直播。

　　再说了，这么白白嫩嫩的小手，套得他舒服得要死，哪儿舍得停啊？

　　“呃啊……”喘息声故意放大，带着挑逗的意味。

　　林炽咬着下唇，内心羞愤交加，手却被哥哥牢牢控制着。

　　她能感觉到肉棒在她掌心里越来越硬，越来越烫，粘稠的液体不断从顶端溢出，弄得她满手湿滑，腥气也愈发浓重。

　　心跳快得像擂鼓，身体却因为这种禁忌的刺激感而隐隐发热。

　　终于，电话那头的董姐说：“……行，那就先这样，明天记得准时到公司。”

　　林炽胡乱应了一声，飞快挂断电话，尾音都在颤抖。

　　刚想甩开童汐焰，他施加在自己手上的力道却陡然加重，套弄的速度也越来越快，皮肤和茎身的摩擦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！

　　“你闹够了没有！”林炽大吼，涨红的小脸上满是羞恼和无可奈何。

　　“不够，远远不够。”童汐焰低笑一声，喘息声粗重不堪，“啊……爽死我了……”

　　她气得眼眶都红了：“你怎么这么骚！”

　　童汐焰忽然扯住她的衣角，粗鲁地往上一掀，薄薄的T恤直接被拉到胸口上方，露出如雪的肌肤。

　　他剥开她的内衣，毫无怜惜地罩住她饱满的乳房，大力揉捏。

　　“啊——”女孩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，不受控制地瑟缩。

　　她咬紧下唇，试图压住那股羞耻的悸动，可哥哥的动作愈发过分，粗糙的指腹故意拨弄顶端粉嫩的蓓蕾。

　　他低头咬住她的耳垂，热气喷在她敏感的耳廓上，嗓音低哑——

　　“炽儿下面湿了吗？是不是很想让哥哥的鸡巴插进去？”

　　“你……闭嘴！”

　　林炽羞得几乎要哭出来。

　　手心被迫继续套弄着那根滚烫的肉棒，速度快得让她手腕酸麻，而童汐焰则享受地眯起眼，喉咙里不时发出性感的闷哼，刺激她紧绷的神经。

　　“快射了，宝贝。”童汐焰咬着牙，眼眸被浓浓的欲望浸染。

　　一阵剧烈的撸动过后，他低吼出声，身体猛地一颤，乳白粘稠的精液毫无保留地射了出来，全部落在林炽的手心上，温热而咸腥。

　　林炽呆愣地望着自己的手。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蔓延心头。

　　这般污秽的场面，她明明应该感到反胃才对。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她似乎不再反感哥哥的味道……

　　童汐焰长吁一口气，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。

　　“喜欢吗？下次射到你体内怎么样？”他低声问。

　　“滚！我才不要！”

　　林炽很想踹他一脚，身体却软绵绵得使不上力气，只能任由他靠过来，将她抱在怀里激吻。

　　“滚不了，还没亲够我的宝贝呢……”

　　童汐焰轻笑着含住她红润的唇瓣，舌尖忘我地在妹妹口中流连，吞噬她的氧气，汲取她甜美的蜜汁。

　　第74章 再会

　　周日，本该上午十点响的闹钟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，一阵震耳欲聋的来电铃声便打破女孩的沉眠。

　　林炽睁开眼，脑子像浸了水，晕晕沉沉地抓起手机——是个陌生号码。

　　“小兔崽子，你TM想气死我是不是？！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扫把星？既然回滨城了就给我滚去上学！还嫌我烦心事不够多吗？！”

　　这个平时对她不管不顾的母亲，时隔多日第一次主动联系，开口却是劈头盖脸一顿骂。

　　林炽半天没出声，耳边嗡嗡地响。

　　她不知道林苗发的哪门子疯，直到那头啪地挂断电话，发来一张照片——

　　是个网红八卦号的爆料截图。昏黄灯光下，她穿着黑色连衣裙，眼神迷离，仰头喝酒。

　　配文带着调笑的意味：＠SHIKO，起价五万哦。

　　宛如一盆冰水从头顶泼下。

　　林炽瞬间清醒，手指颤抖着打开社媒，找出那个八卦号。

　　评论区已经炸开，留言两百多条，屏幕上滚动的文字像群蚁啃咬神经：

　　——卧槽好劲爆！

　　——SHIKO不是在滨国读书的白富美吗？

　　——辍学了吧？我滨国的，开学后根本没见过她。

　　——XX会所的头牌据说就是她！

　　——那样子一看就很骚啊，富二代爱死了……

　　手指滑动屏幕，眼睛一行行地扫过，心脏噗通噗通地乱撞。

　　谁偷拍的？谁上传的？谁闲得这么造谣她？

　　林炽咬了咬牙，气得恨不得把手机砸烂。

　　紧接着电话又打过来，很明显林苗还没骂够。

　　“童允雯又在你爸那儿打小报告，说我没把你教好！我TM刚出差回来就看到这玩意儿！你给我马上滚下来——我车停你小区门口了，咱俩今天必须好好聊聊。”

　　林炽盯着窗外沉默了三秒。

　　风吹动窗帘，手机屏幕的亮度随光线一闪一闪。

　　她坐起身，嗓子干得像吞了把沙子，抓了抓凌乱的发梢，眼神渐渐冷下来。

　　林苗的手搭在方向盘上，修长的指尖轻敲皮革。

　　保时捷漂亮得一尘不染，正如她骨子里对体面生活的执念。

　　宽大的墨镜遮去她半张脸，只露出紧抿的红唇，唇线锋利。

　　副驾驶的门被用力拉开。

　　林炽一言不发地坐了进去，背脊贴得笔直。

　　“童汐焰告诉你我住这儿？”

　　“不然呢。”林苗一脚踩下油门，视线没移，“你不是去参加他生日会了吗？好端端一个聚会，怎么就被人明码标价了？！”

　　林炽系好安全带，嘴角弯起讥诮的弧度：“和您一样，生活所迫呗。”

　　“丢人现眼的东西！”林苗声音一沉，“上次的教训还不够？我看你就是嫌命太长！”

　　林炽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，呼吸平稳得像是在听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，笑意却愈发明媚灼人。

　　“嫌我丢您脸？您有脸吗？您干过的破事还少吗？真当自己是上流社会啊，妈？”

　　保时捷骤然提速，呼啸着在车流中穿梭，甩掉几辆鸣笛的轿车。

　　林苗深吸一口气，伸手拽了拽身上的羊绒披肩，扭头瞥林炽一眼，勾起一抹冷笑。

　　“哟，看不起我呀？觉得我肮脏、卑鄙，有我这种妈就是倒了八辈子霉？你扪心自问，是谁让你过上好日子的？！”

　　“好日子……”林炽喃喃重复，眼神发虚地落在前方，“我以前经常做噩梦惊醒，你知道吗？”

　　“别跟我提以前。”林苗忽然拔高了音量，“以前那个林苗已经死了！”

　　她望着眼前这个珠光宝气的女人，感到既熟悉又陌生。

　　林苗为什么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将过往翻篇，却丢下她在童年回忆里一遍遍溺水？

　　“我是命如草芥，但我偏不认命！”林苗盯着前方，捏紧方向盘，字字铿锵，“我就是要拼命往上爬，不放过任何一个成为人上人的机会。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。那些名媛贵妇又如何？论容貌论头脑，我林苗哪样比她们差？不过是缺个好出身罢了！”

　　林炽在心里暗暗翻白眼。

　　片刻的沉默过后，林苗语气收敛了一些：“小兔子，这两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。”

　　“噢？”林炽偏过头，似笑非笑。

　　“你终究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。”林苗略微无奈地叹气，像是妥协，又像试探，“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抛下你跟情人远走高飞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城市重新开始。但最后……还是选择回来了。”

　　……”林炽没有应声。

　　“即便恶人如我，也有狠不下心的时候。”

　　刚才还艳阳高照，天光如洗，万物仿佛都在明媚中舒展。可转瞬之间，大朵厚重的云层不知从哪儿涌来，毫无预警地遮住天幕。

　　“你信也好，不信也罢。”林苗摘掉墨镜，低声说，“我在外人面前道貌岸然、虚与委蛇，面对你我总喜欢偷懒。”

　　偷懒？

　　林炽愣住。一种无法言说的荒谬感从心底泛起。

　　她盯着林苗看了许久。

　　那双眼睛明亮有神，没有慌乱，没有推诿……或许林苗的伪装功力深厚，她竟然没能从那双眼中揪出一丝虚情假意。

　　一个人要冷静到什么程度，才能在讲出这些话时眼睛都不眨一下？

　　天色骤暗，阳光被层层遮蔽。风也随之变了调，卷起地上的落叶，贴着柏油路呼啸而过。

　　高楼大厦的玻璃窗泛着冷白的光，倒映着乌沉沉的云影，像是某种灰色的情绪，一点点涂满女孩的视线。

　　连空气都像蒙了层湿漉漉的滤镜，湿重、压抑，喘不过气。

　　“行吧。”林炽轻声道，“偷懒的人，从来不管孩子是不是水深火热。”

　　“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犟嘴呢？！”林苗的声音在车里炸开，猛地一踩油门，车子咆哮着向前冲。

　　林炽没说话，微微侧头看着她。

　　十字路口的绿色在快节奏的呼吸间变成黄色，但林苗像是没看到似的，继续疾驰。

　　一辆兰博基尼像是撕裂马路般猛地从左边杀出，贴着保时捷的车身横切过去！带着引擎的怒吼和疾风骤雨的气势。

　　“糟了！”林苗瞬间脸色煞白，猛踩刹车。

　　一声尖锐刺耳的“刺啦”刮碰声，像有什么利爪划破耳膜。

　　林炽的身子因惯性往前一扑，安全带卡住肩口，胸腔钝痛。

　　保时捷“滋”一声打横停靠，前轮擦着地面狂躁地旋转，尾部撞上路边隔离桩，车门一侧被撞得凹陷。

　　对面的兰博基尼也好不到哪儿去，左侧车灯破裂了，碎片四溅。车主一个漂亮的漂移定格，车身像猛兽怒吼后骤然沉寂。

　　倒霉。

　　只见兰博基尼的剪刀门缓缓上升，一个高个男生迈着修长的腿走下来。

　　穿着深色牛仔夹克，衣角飘在冷风里，头发是剪得极利落的美式前刺，脚步很稳，面无表情地扫向林苗的保时捷。

　　没有废话也没有怒骂，他心平气和地那儿站着，双手插兜，等待林苗的回应。

　　林炽在副驾驶上平稳了呼吸，按下车窗，抬眼看向那人，心跳骤然加快。

　　林苗大口喘着气，惊魂未定，脸色煞白。

　　直到林炽提醒她车主是白锦煊，她才回过神来，打开车门，露出抱歉的讪笑：“真是不好意思啊，锦煊。赔多少钱你开个价吧。”

　　白锦煊倚着车门，长腿交迭，没接她话茬，只是懒懒地瞥了一眼保时捷侧门那块凹陷，转而看向车里的林炽，嘴角微扬。

　　“我不缺那点钱，不如让您女儿陪我去修车吧。”

　　漂亮姑娘的时间可比赔钱有意思多了。

　　说着，他朝副驾的方向招了招手，跟逗猫似的。

　　林炽扶着额头，心里暗骂他没事找事，表面不动声色地问：“你怎么会在这儿？”

　　一种失控的感觉从胸腔深处往上涌。就像这鬼天气，阳光走得太急，乌云来得太快，没有一丝过渡，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。

　　白锦煊就这么来到她身边，五官在阴影中显得更加俊朗，嘴角噙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，仿佛电影海报里的人物。

　　他弯腰替她拉开车门，手背上青筋隐约。低头看她，眼神坦坦荡荡，却透着一丝危险：“想知道原因？那就先陪我修车。”

　　语气玩味，尾音带钩，像是邀请也像是命令。

　　林苗见状，立刻朝林炽眨了眨眼，顺水推舟：“你去吧，我得去你爸公司一趟。”

　　林炽嘴角抽搐，心想是谁刚才非要拽我回家开批斗大会？现在倒轻巧得跟扔垃圾一样！

　　行吧。摊上这种不靠谱的妈，她认了。

　　她走向兰博基尼，心中暗暗叹气：不过是撞坏了车灯，怎么撞出个桃花债来。

　　白锦煊坐进驾驶位，拇指指节轻敲着方向盘，悠然自得，看她慢吞吞上车也不催，像是耐心等待猎物自投罗网。

　　车门“啪”的关上。林炽刚系好安全带，兰博基尼便飞一般窜了出去。

　　“白锦松不是跟我姑离婚了吗？”她忍不住问，“你来滨城做什么？”

　　白锦煊换挡的手顿了顿，笑得意味深长：“你消息不太灵通。”

　　“所以你承认你不该出现在这儿？”

　　“这你就不懂了吧。”

　　“那你倒是说呀。”

　　“我们岭南国际和滨城国际是兄弟校，我这次是来参加交流活动的。”他直视前方，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，“顺便看看某人。”

　　“哦？看谁？”

　　他陡然调转方向，侧头望向她，吹了个口哨：远在天边，近在眼前咯。”

　　林炽表情依旧淡漠：“你还是好好看路吧。”

　　“放心，我车技很好。”他脚踩油门，凌厉的发梢在风中飞扬，“虽然你板着一张臭脸，不过我的眼睛挺满意。”

　　林炽被他轻飘飘的口气噎得一时语塞，半晌才哼道：“没人问你的意见。”

　　“啧啧，你挺凶啊。”

　　她偏过头去，懒得搭理他。耳边一时只有秋风的呼啸声。

　　到达修理厂时，白锦煊忽然问道：“你刚才是不是吓到了？”

　　林炽靠着座椅，语气懒散：“你一点儿也不害怕吗？我还想多活几年呢。”

　　两人之间的气氛像刚熄火的引擎，外壳看着冷，内里还冒着热气。

　　白锦煊笑了，清冽的嗓音宛如橡木桶熟成的白葡萄酒，沁着法国阿尔萨斯的艳阳。

　　“行，车灯换完我请你吃饭，当做赔礼。”

　　“想得美。”

　　“那就当约会。”

　　真是个厚脸皮的家伙。

　　他的举止自始至终都很克制，目光却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流连——

　　“有没有人说过……你很有女人味？”

　　第75章 涂鸦

　　周末一场瓢泼大雨冲散了连日的闷热，教室里的空气都变得沁人心脾。是青草混着泥土的味道。

　　齐鸣西哈欠连天，捧着喷壶给窗前那盆快被晒蔫的绿萝浇水，透明的水滴从叶尖垂落。

　　他手一抖，水珠就这么飞溅到物理试卷上，干脆不写了，趴桌上玩手机。

　　老师还没来，班里乱作一团。有人啃薯片，有人刷短视频，还有人围成一圈八卦谁和谁的情侣头像换了。

　　喧闹得像露天市集，直到教室门被推开。

　　所有人忽然安静下来，像被按下暂停键。

　　齐鸣西抬头望去，正好撞上那双清冷漆黑的眼睛。

　　林炽居然回来了。

　　藏蓝色制服包裹着修长窈窕的身形，百褶裙下一双白得过分的腿，脚蹬马丁靴，一步一个响。

　　眼影深邃，眼神淡漠，两边挂的圆形耳环摇摇欲坠，骨子里透着一股酷劲儿。

　　姐妹校岭南国际来了一批交流生，童汐焰和韩舒怡作为学生会成员去接待，前排空出好几个座位。

　　她略过那些空位，大步流星地来到教室最后方，问齐鸣西：“你旁边有人吗？”

　　他摇头，说他同桌转学了。

　　她没多说什么，抬手把背包甩到桌上，坐下，托腮，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。

　　周围人悉悉索索交头接耳，目光停留在林炽身上。

　　“她怎么又回来了？”

　　“她跟童家不是闹掰了吗？”

　　“不知道……你去问童汐焰呗。”

　　“我哪儿敢！上周她好像……”

　　齐鸣西悄悄偏头看向她。浅金的朝阳落在她微卷的发梢，她半眯着眼，像一只慵懒的猫儿。

　　班主任也随之赶到，“啪”的将一迭卷子拍在讲台上：“都别闲聊了！第三节课英语突击测试，不及格的要留校自习。”

　　教室里顿时哀嚎声遍野。

　　好哥们超美的妹妹此刻近在咫尺，齐鸣西感觉自己在做梦，呆呆地跟她打招呼：“嗨……”

　　林炽一言不发地从包里抽出英语课本。

　　“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，千万不用客气。”念在童汐焰把她当宝贝疙瘩一样宠着，齐鸣西好心问道，“我坐这儿会不会很碍眼？需要我跟你哥换座位吗？”指定网址不迷路：

　　“别。我快烦死他了。”她一副很无奈的样子。

　　齐鸣西咧嘴笑笑，摸出一颗水果糖递到她眼前：“以后请多指教，新同桌。”

　　林炽停下翻书的动作，迟疑片刻，接过糖果：“谢谢。”

　　“怎么忽然愿意上课啦？”

　　“被我妈逼的。”

　　本来已经联系好日本的学校，但林苗放狠话说，不留在滨国读完高三就休想拿到留学签证。

　　她能怎么办？只能硬着头皮回到这个充满闲言碎语的地方。

　　“待会儿你能给我小纸条吗？我不想留校自习。”

　　见她面露愁容，齐鸣西拍胸脯表示没问题，又指了指斜对面，说成瑶英语特牛逼，有问题就找她。

　　“谢谢。”

　　“那你明年留学怎么办？SAT考试更难哦。”

　　“我才不去美国呢。”林炽剥开塑料纸，将水果糖塞进嘴里，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，“我要去东京。”

　　“那岂不是要学日语？库尼奇瓦、阿里嘎多。”

　　“嗯，我还报名了年底的日语考试。”

　　齐鸣西若有所思地点头。

　　虽然外表给人一种距离感，但出乎意料地好沟通，内心柔软，话语坚定，对未来有清晰的规划。

　　这样的女孩，怎么可能自甘堕落、游戏人生。

　　想到网上那些恶意诽谤和中伤，齐鸣西心中五味杂陈。

　　直到英语测验卷子收上去，童汐焰都没回教室。

　　齐鸣西的小纸条倒是顺利传给了林炽。

　　不幸的是，他的英语水平也半斤八两，选择题答案和林炽写的有七成重合。

　　她叹了口气，感觉这次及格有点悬。

　　就在周围人昏昏欲睡、准备趁午休刷刷综艺或打个盹的时候，草场方向突然响起一记短促而清晰的哨声。

　　全班顿时炸锅。

　　“哇靠，不会又要打马球吧？”

　　窗边很快挤满了人，前排站的、后排踮脚的，个个屏息凝神盯着草场。

　　事实证明，岭南国际的学生很狂。

　　原以为是要搞个中规中矩的马球友谊赛，谁知道人家直接抛出个王炸——赛马。

　　不是讲究团队配合的马球，而是单骑赛道纯粹的速度之争。

　　为此，岭南国际特地空运来一匹纯血马。马儿的眼睛亮得像擦过油，蹄子落地生风，骑手装备一应俱全。

　　“这……下战书的意味也太明显了。”齐鸣西不禁咂舌。

　　赛马在金沙特别流行，在这里却鲜为人知。但东道主的滨国也不是吃素的，派骑术最强的童汐焰代表本校迎战。

　　“走走走，去拍个照！”

　　午休时间，学生本就自由活动，这一炸更是把半个校区的人都撵去了草场。

　　教室转瞬间变得空空荡荡。林炽对此兴致缺缺，拒绝了齐鸣西的邀请，戴上耳机，拎着午餐便当，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，独自溜上天台。

　　早秋的阳光像揉碎的郁金香，明媚而不灼热。风清云淡，空气中带着雨后清新湿润的气息。

　　她坐在天台边缘，高马尾随意歪在一侧，马丁靴搭在栏杆边缘，耳机里播着老旧的英伦摇滚，手里的便当盒装着她很喜欢的三文鱼拌饭。

　　微风拂过，吹起额前的几缕碎发。

　　她没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，直到肩膀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。

　　她整个人一震，摘掉耳机，回过头，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。

　　救命，怎么总是遇到白锦煊啊……

　　“你一个人跑这儿干嘛？”阳光衬得他挑染的亚麻色碎发更浅了，整个人愈发神采飞扬。

　　林炽倒也不慌，连珠炮似的反问：“你不是应该去看赛马么？躲在这儿偷偷摸摸干什么？怕输了比赛没面子？”

　　“我不用看都知道结果。”白锦煊笑得从容不迫，“那可是我们赛马会的冠军马，童汐焰肯定跑不赢。”

　　“……这也太犯规了吧。”

　　他耸肩，一副“与我无关”的态度，似乎没打算和她继续聊这个话题。

　　林炽注意到他右手指节处蹭了几块颜料，瞬间被勾起好奇心。

　　“你也画画？”

　　“嗯？”白锦煊低头瞥了眼，随口答道，“随便涂着玩而已。”

　　“原来三少爷不止会飙车和撩妹，还会涂鸦哦。”

　　他偏头看她，眼神暗了几分：“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刻板印象？”

　　“我这叫有话直说。”林炽不躲不闪。

　　“呵呵，也挺好。”他轻笑，“至少你在观察我。”

　　林炽移开视线，没吱声。

　　昨天修好车灯她就溜走了，连联系方式都没给白锦煊留，在心里自动把他归类到“见一次绕道走的轻浮公子哥”那一挂。

　　原以为就此别过，结果人压根不按常理出牌，她悄悄跑来天台都能被他逮到。

　　白锦煊专注地看着她，桃花眼弯成月牙，眉梢都染上笑意：“你饭量真小。”

　　语调不紧不慢，像是拿着根逗猫棒，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挑就能搅乱人的心跳。

　　林炽抱着便当盒往旁边挪动，背对他，默默低头吃午餐。

　　可耳朵上那点儿细不可察的红晕却出卖了她。

　　白锦煊慢悠悠地抬手，拨了拨她额间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，手指擦过她脸颊的动作带着暧昧不明的温柔。

　　“听说林大小姐很擅长绘画，能否指点指点我？”他说。

　　“……我可不想破坏公共财物。”

　　“没事。你们校长说了，天台随便我玩。”他笑，带点拉长的尾音，“顺便一提……比起巴斯奎特，我更喜欢凯斯·哈林极简的线条。”

　　啊？”林炽很惊讶，没细想他为什么知道她的喜好，“我认为巴斯奎特的作品更有生命力。”

　　“敢不敢跟我切磋一下？”

　　白锦煊指向天台另一侧的墙壁——墙面上颜色斑斓，涂鸦肆意而张扬，是典型的街头嘻哈风，线条张狂却暗藏章法，隐约能看出变形的字母和一双燃烧的翅膀。

　　未盖紧的喷灌丙烯颜料散落一地。

　　心底的胜负欲被激起，林炽的眼神一下子变犀利了。

　　“哼，有什么不敢的。”

　　她放下便当盒，起身，刚走两步，没注意到还有一级台阶，脚下猛地踩空！眼瞅就要摔倒，一只手及时拽住她的手臂，将她扶稳。

　　“林大小姐，都多大了还会摔跤呀？”白锦煊哭笑不得。

　　林炽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，小声辩驳：“光顾着看前方了呗……”

　　一丝清甜的玫瑰香味萦绕在鼻尖。他放开她，忍不住问：“你身上挺香的，是沐浴露还是香水？”

　　“你要是离我再近点儿，我保证让你下巴开花。”

　　白锦煊没有后退，反而盯着她的眼睛说：“不如把我的心赔给你？”

　　林炽挑眉：“你对所有女孩子都这么讲话吗？”

　　“没。”他大大方方地说，“都是别人撩我，哪轮得上我撩别人呐。倒是你，嘴硬得像石头，怪可爱的。”

　　林炽俯身捡起红色的丙烯颜料，熟练地摇动。听着罐里钢珠清脆碰撞的声响，看着墙上未完成的涂鸦，啧了一声。

　　“挺中二，挺有个性。不过……你这画的是凤凰涅盘还是感恩节火鸡啊？”

　　白锦煊闻言一愣，随即低笑出声。他走近一步，故意从她手中抢过那只喷罐，骨节分明的手指擦过她的指背，眸色深了几分。

　　“巴斯奎特和凯斯·哈林的对决呀，真有意思。”

　　“你先说，输的人什么惩罚？”女孩眸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。

　　白锦煊缓缓摇着喷罐，若有所思：“……输家请对方吃饭一周？”

　　“除此之外，输家还要给赢家当一周奴隶。”

　　白锦煊扶额：“你就不怕我当你奴隶当上瘾，从此以后天天粘着你寸步不离？”

　　林炽笑他：“怎么，还没比就认输了？”

　　凉风习习，心跳如鼓。白锦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，退后半步，弯腰拾起地上的黑色喷罐，轻巧一抛，落入手心：“来吧，林大小姐。”

　　他们并肩站在墙前。阳光从两人肩头落下，影子交迭在一起。

　　墙面逐渐被涂鸦填满。他们一个偏向光感明亮，一个酷爱锋利线条。颜料在碰撞中融合、拉扯，混出一种乱中带序的张扬格调。

　　两人越画越野，从刚开始规规矩矩的你画那边我涂这边，到后来猫狗般互扯边界，调笑、挑衅、警告、反击，手上都不可避免沾上斑斓颜料。

　　喷罐“呲呲呲”的响声回荡在天台，宛如青春期躁动的鼓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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