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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炽焰】(56-65)
作者:鹿灵子
第56章 暗恋
下午的体育课刚过去五分钟,林炽就从操场撤退了。
肚子一阵一阵地疼,热天里却后背发凉,走路都虚浮。
她缓缓走回教室,无力地趴在桌上,额头贴着胳膊。
姨妈期的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。
手机响的时候,她连眼皮都懒得抬,伸手往旁边够。
消息是童汐焰发来的:
——来学生会办公室。
她眨了眨眼,没回,磨蹭了几秒才起身。
拖着缓慢的步子上楼。
推门进去的时候,办公室静得很。
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,靠背微微往后仰,翘着二郎腿。阳光落在白色的夏季校服上,干净清爽,似乎能嗅到生机勃勃的植物味道。
看到她来,他扬了扬下巴,指着面前的桌子:“喝吧。”
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,玻璃杯边缘被烫出一圈薄雾。
林炽的脸顿时泛起红晕,声音细若蚊吟:“哥,你怎么知道我来了……那个?”
童汐焰笑笑,眉骨轻挑:“很好猜啊,你体育课请假了嘛。”
“……你厉害。”
“你看不出我天赋异禀?”他说着,拿起桌上的遥控把风扇调小,“别吹着你。”
她坐下,垂眸喝水,杯子暖着手心。热气蹭上眼睫,鼻尖出了点汗。
窗外的梧桐树绿意正盛,叶子一层压一层,宛如水洗过的翡翠。
五月的暖风吹拂,枝叶沙沙地响,像一首慢调的背景音。
阳光透过树缝洒进来,斑斑点点落在窗台和地板上,安静地闪着光。
童汐焰看着她,慢悠悠地说:“炽儿,下个月我要去燕京考SAT。”
林炽一顿,盯着杯底,没出声。
又叫“美国高考,”是用于美国大学入学的标准化考试。
童汐焰目前的水平已经达到SAT的标准。
这次去燕京算是小试牛刀,如果分数足够,就直接申请美国大学的Early Decision(提前决定),早早拿到录取结果。
“炽儿,你得加把劲儿,SAT对英语词汇量要求很高。”
“我一直在学啊。”她抬眸,有点不服气。
他手撑着下巴,直勾勾看着她,眼里没一点退让:“我来帮你补英语吧。放心,年底考SAT也能赶上大学的常规录取。”
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安排,嘴角泛着一丝慵懒的笑意。侧脸被午后的光照着,睫毛落下淡淡一层影,灰棕色的眼眸水光粼粼。
林炽望着哥哥意气风发的脸庞,若有所思。
一杯红糖水下肚,肚子似乎疼得慢了些。
空气中流淌着风吹来的青草香。天热,却不闷。
远远能听见操场上传来的哨声和同学们的跑步声。一切都不喧哗,恰到好处地点缀着两人的世界。
林炽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词——岁月静好。
不是某种宏大的意境,也不是什么文艺青年的矫情,而是很具体很日常的生活片段。
“加油吧,争取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学。”
听到这话,林炽的心猛地一紧。
她已经决定明年报考东京艺术大学。
这意味着前方是一个岔路口,哥哥向左,她向右。
她知道哥哥在乎她,想为她的将来铺路,可她从来没想过去大洋彼岸的美利坚。
她只想成为缇娜老师的学生。
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——对哥哥的歉意,对这份关爱的留恋,以及对自由的无比渴望。
“……不急,慢慢来。”
她含糊其辞,声音低得像从喉间挤出来,飘忽的视线恰好对上窗外摇曳的梧桐叶影。
叶子在风里忽隐忽现,像极了她此刻摇摆不定的心。
童汐焰眉梢微皱:“炽儿,你愿意陪我去美国留学吗?”
林炽张了张嘴,又陷入沉默。
理智告诉她应该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,可喉结此刻像被卡住似的,什么也说不出口。
她羽翼尚未丰满,不太敢挑战他的公子哥脾气。
如果直截了当地拒绝……他肯定会翻脸,说她异想天开固执己见,然后把她压在身下肆意占有,反复在她耳边强调“你是我的。”
心里一阵翻涌,闷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。
“……我有决定权吗,哥?”林炽看着他,反问。
童汐焰笑一记,伸手揉揉她的脑袋:“算了,当我没问。”
林炽咬了咬唇。
果然是这样……
哥哥压根就没想征求她的意见。
正如两人并不愉快的初见:他高居王座,在家里随意发号施令;而她卑微如尘,只能抬头窥其脸色。
她起身:“我先回教室了。”
走到门口,听他在身后慢悠悠地问:“你日语学得怎么样了?”
她回头,心跳不禁加速:“什么?”
“下次在床上说两句日语怎么样?我听听发音标不标准。”他笑得那叫一个色而不淫。
林炽秒懂他话中的暗示,瞬间脸颊烧烫——这家伙怎么满脑子净想着啪啪啪啊!
气鼓鼓地瞪他一眼,逃命似的离开了。
色胚!
童汐焰回到操场时,天边炸响几声沉雷。刚才还艳阳高照,转瞬间就被团团乌云所取代。
先是飘下几滴稀疏的雨点,随即“哗啦”的一声,雨点连成了线,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。
操场上踢足球的学生迅速收场,纷纷裹着训练服往看台下躲。暴雨从他们头顶斜着扫下来,地上踩出一片又一片水痕。
齐鸣西和队友勾肩搭背地走过来。
“哟,我们的妹控大人终于舍得回来了。”他拖着尾音,语气吊儿郎当。
队友也在一旁挤眉弄眼:“瞧他刚才急匆匆的那样儿,啧啧。”
童汐焰白了他们一眼,嘴角却不禁荡起弧度。
一看到林炽请假,他再没心思踢球,和教练打过招呼就去给她泡红糖水。
之前看她痛经时都不想办法缓解,总是硬扛,不会照顾自己。他觉得不妥,买了两包红糖放在学生会办公室的抽屉里,以备不时之需。
疾风骤雨,雨声盖过了世间的喧哗。天空变成铅灰色,远方的群山渐渐被雾气模糊。
童汐焰坐在看台上,单手撑着下巴,陷入悠久的回忆——
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林炽的?
应该是两年前的初春。
彼时他和同学刚从迪拜逛回来,背了一包世博会纪念品;第五十六届超级碗举行,洛杉矶公羊队战胜辛辛那提猛虎夺得冠军;电视上铺天盖地都是俄乌战争的新闻;童允雯第N次和姑父吵着要分居,而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个流落在外的亲妹妹。
他记得特别清楚,那天夜里也下着雨。
或许这份畸形的感情终究见不得阳光……他和她之间总是被雨天连接。
外面的急雨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。时间卡在深夜十二点,他躺在床上毫无睡意。
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,指腹一划——
刷到了那个账号。
第一印象是:她有一双厌世的大眼睛。
这般出众的容貌,不论在家或学校都应该是很受宠的类型……奇怪的是,她眼中没有展露出任何对生活的热爱,也没有正常小女生的娇憨。
清冷,忧郁,遗世独立,仿佛世界毁灭也无所谓。
他从她的眸中读出这些情绪,一下子被勾起了兴趣。
她和他社交圈里接触过的所有女生都不同。
不是那种故作矫情的“我很特别,”也不是非要与成人世界对着干的“我很叛逆。”
她是真的漠然。
就连在社交平台上发动态,也是冷处理的调调。
自拍照都很克制,不搔首弄姿。风景照大都选的胶片滤镜。配文惜字如金。
比如某天深夜发的一张街灯照片,拍得微虚,橘黄一团。
她写:“影子也是骗人的东西。”
仅此一句。
他看着那句话盯了很久,没理解,又觉得好像不必理解。
他没有点赞或评论,只是下意识点进她主页,翻阅更多前面的内容——一首音乐链接,一本旧书书页,一个擦肩而过的白猫背影;不小心划破的眉毛,叼着野花的唇,涂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握着地铁扶手。
她不解释,也不博关注,但莫名其妙地有种存在感。
像一条独自在深海中游弋的鱼儿,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,也不被任何事物吸引。
那晚雨很快停了,童汐焰却破天荒失眠了。
着魔般翻完她的全部动态,耳机循环播放着她分享的一首小众的歌:曾婕Joey。Z的“到此为止。”
然后用小号@T。K将她设为特别关注,成为第661个粉丝。
在对异性感到困惑又焦躁的十五岁末尾,她忽然出现了,恰到好处地填补了他空白荒芜的青春期。
就像久旱逢甘霖。
这一代人普遍早熟。同龄男生互相分享看片的经验,更有甚者已经付诸实践,为摆脱处男身而洋洋得意。
童汐焰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,也会在深夜对着日本动作片打飞机。
片中赤裸的男女像交媾的野兽,感受不到丝毫的美感。
说好的情欲情欲,却没有情,只有欲。
他只能机械性地纾解自己的欲。
一想到人类竟是这样诞生的,他忽然感觉生命好像也没传说中那么神圣。
第二天晚上,童汐焰依然用手机打发无聊的睡前时光。
屏幕亮着,指尖本能地滑动,不过是一些男生津津乐道的没什么新鲜感的内容——某个NBA球星的高空暴扣,某个擦边主播的暧昧回眸。
直到特别关注弹出@SHIKO的更新。
那个视频不长,似乎是路人帮她拍的,画质有点模糊。
女孩站在街角等车,微风吹动她的裙摆,她偏头去整理耳后飘扬的碎发,手腕素白纤细,漆黑的眼神落在镜头之外。
像习惯了独处,习惯了沉默。没有表演痕迹,也没有刻意讨好的意味。
光线灰暗,她脸上没有微笑,却莫名吸引了他。
童汐焰微微怔住,反复拉回那个画面。
一种陌生的情绪从胸腔窜到脑仁。
他第一次意识到,“情欲”可以是很高级的概念。
不是下身的肿胀或赤裸的缠绕,而是一种隐秘又美丽的灵魂抽离感——像潮水退去后裸露的空地,看似是空的,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被下一波潮水填满。
他忍不住开始幻想——她的声音好听吗,会不会比她的外表更冷?她在班里人缘好不好?她哭鼻子是什么样?生气时会不会脸红?
他想知道她的一天经历了什么,有没有按时吃饭,学习压力大不大。
平淡乏味的生活泛起丝丝涟漪。他开始关注女孩发的每一条动态。
哪怕只是随手拍的月亮,配文“忘记了,”他也会反复琢磨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。
他没告诉任何人,也不打算讲。
因为这份喜欢太纯粹,纯粹到不想让它沾上一点儿污泥,和其他男生热衷的黄段子完全是两码事。他没办法用那一套说辞去形容。
宛如混沌的青春期里忽然盛开的一朵美丽的花儿,没有声音,没有名字。
童汐焰知道,从那一天起,他不一样了。
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沉湎于人类低级的欲望。有时候点开片子,看了没几分钟就失去兴趣。
不是羞耻,也不是克制,而是感到厌倦。
那些刺激的画面和声响不过是哗众取宠的把戏。
廉价,肤浅,虚假,无意义。
而他真正想要的,是靠近那个风吹发梢时沉默地站在画面一角的女孩。
当她真的踏进童家的那一天,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,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几乎将他碾碎。
父亲的私生女竟然是她。
骨折的腿还隐隐作痛,却比不上心头那股烧灼般的痛楚,像尖刀一点点插进胸口,慢慢搅动,折磨着他不让他死。
他恨父亲在母亲身怀六甲时的背叛,恨林苗鸠占鹊巢的得意嘴脸。
而这股恨意,自然而然地蔓延到林炽身上。
他说了很多讽刺的话,试图击溃她的心理防线,来个两败俱伤。
直到那个暴雨天,失意的他在酒吧买醉,她浑身湿透地站在雨里,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,冷得嘴唇发颤,仍旧固执地等他一起回家。
这样会感冒的呀,傻瓜。
敌对的高墙轰然崩塌,童汐焰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去讨厌她。
在这场由父辈错误引发的闹剧中,林炽和他一样,都是无辜的受害者。
她是他的异母妹妹,也是撬开他躁动心房的钥匙,承载着他初次的悸动和纯粹的念想。
丢盔卸甲。
压抑许久的暗恋彻底被点燃,岩浆般在血脉中喷涌,亟待一个倾泻的出口。
于是他纵容自己与林炽在雨中久久地拥吻,踏出了对家庭而言错误、对自己而言正确的第一步。
她教会他一个道理。
“情欲”二字,剥开字面的外壳,内里分明是灵魂的呐喊——
我希望被你看见。
我要你眼底的星火只为我燃烧。
第57章 逗他
童允雯和白锦松的结婚八周年纪念日即将到来。
届时童家要举办一场小型晚宴,只邀请部分家族成员和生意场重要的合作伙伴。
说是低调行事,却仍把家里布置得像个奢华的迷你宫殿。
林苗忙前忙后,又是写请柬,又是接电话,又是挑菜单,嘴上还不忘叮嘱顾姨:
“花要用白百合。灯光要柔一点儿,别让人刚进门就晃到眼睛。”
顾姨板着脸说:“雯雯小姐只喜欢玫瑰花——”
林苗不耐地一挥手:“我管她喜欢什么!晚宴怎么布置我说了算!”
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段婚姻已经走到悬崖边缘。要不是为了哄丈夫高兴,林苗根本懒得花心思给小姑子办晚宴。
童允雯离家出走两个月,好不容易被白锦松劝回去。
可惜这一次妥协不过夫妻关系消亡前的回光返照,还没消停几天,又在六月初惨淡收场。
那天天色尚早,林炽和童汐焰还在学校应付期末考试。
林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修指甲,听见行李箱的轮子咕噜作响,紧接着便是门锁“咔哒”打开的声音。
她头也没抬就知道是谁:“又吵架了?你这八周年还需要纪念吗?”
童允雯拎着皮箱进门,语气淡得像没煮熟的粥:“总得走个形式。”
林苗无奈地耸了耸肩:“你准备怎么演?”
童允雯似笑非笑,眼神冷得像冰:“你别管。我自有打算。”
想当初她二十五岁硕士毕业,回国还没几天,就被亲哥童允武推进了联姻的泥沼里。
童家在北,白家在南,金沙特区的娱乐城和赌场几乎都归他们管,翻云覆雨、只手遮天。
因此,哪怕二公子白锦松风流成性,童允雯也必须为了家族利益委屈自己。
宣布订婚那天,她在半岛酒店门口被记者团团包围。
白锦松走过去,手搭在未婚妻肩上,温声道:“别怕,有我。”
上了车后,他瞬间卸下笑脸,边解领带边说:“下次别穿颜色高调的裙子,不稳重。”
童允雯面无表情着反问:“是我不稳重,还是你面子挂不住?”
“都一样。”
他们彼此对这桩婚姻的性质心知肚明,尽量配合,尽量忍耐。
不懂门道的外人见他们盛装出席名利场,纷纷夸赞郎才女貌、琴瑟和鸣,殊不知是同台演双簧。
只是这戏演得久了,台下观众分不清真假,台上演员却都麻了。
八周年晚宴当晚,童汐焰很遗憾地缺席了——他去燕京参加暑期学术交流项目,顺便考SAT,一周后才回滨城。
倒是齐鸣西等几个滨国同学穿着合身的西装,随父母前来赴宴。
夏夜,天色清朗,风带着些许倦意。
庭院的灯光全部亮起,熠熠生辉,宛如满天繁星,洒落在一池静美的湖面上。
宴会厅里,长桌上铺着银色桌布,各式菜肴精致得像展品。
来宾身着晚礼服,男的黑白分明,女的珠光宝气,或低声寒暄,或举杯碰盏。
林炽不爱说那些场面话,自感无趣,安静地杵在角落里吃点心,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。
林苗一袭剪裁得体的红色旗袍,边缘缀着细密的暗纹,衬得肤色莹白。
她挽着童允武的手臂在宾客间周旋,谈笑风生,一副久经沙场的老练模样。
本应是晚宴焦点的童允雯却倚在阳台边,手里捧着酒杯,静静看着湖面,全然没心思与来宾交流。
而白锦松居然还没到场。
任谁都能嗅出其中的不对劲儿。
一位总裁夫人打趣道:“都八年了还能这样热热闹闹办宴,允雯也挺能熬的。”
童允武淡淡地说:“日子嘛,熬一熬就过去了。”
宴至中段,白锦松才领着儿子姗姗来迟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。
他走进来时,正好对上一位宾客的调侃:“白二少怕不是刚从巴黎赶来的吧?”
他笑而不语,目光在童允武和林苗身上稍作停留,点了点头,算作寒暄。
林苗转身吩咐保姆添酒:“去,把剩下的罗曼尼康帝都开了,别让人说咱们童家小气。”
林炽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表弟。
小男孩虎头虎脑,被白锦松抱在怀里,身穿小礼服,脖子上还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。
年纪虽小,气势却不小,刚来就冲着桌上的点心碟喊:“我要吃那个——薯片!番茄味的!”
白锦松一边哄他,一边不忘对宾客解释:“我的仔嘴刁,就钟意零食。”
周围人纷纷笑着拍马屁:
“小家伙真可爱!”
“啧啧,这脸盘,简直是他爸的翻版!”
夸得白锦松满面红光。
童允雯终于回到宴会厅内,一袭浅灰的露肩长裙,头发低挽,酒杯在指间慢慢打转。
面对宾客的祝贺,她笑得客气,却也空洞。低头轻啜了一口香槟,这些年积攒的愤懑情绪随之一点点浮上来,化为杯中气泡,无声地翻腾。
身边有宾客问:“什么时候生个女儿凑个‘好’啊?”
白锦松从餐盘中拣出一把薯片,递给怀中的宝贝儿子,别有深意地指了指童允雯,低声说:“没女儿,只有耐心——也快用完啦。”
林炽看着童允雯默默喝酒,仿佛一口一口喝下去的不是液体,而是漫长的忍耐。
姑姑从来没喜欢过她。
她也知趣,不愿凑这个热闹。
与母亲林苗简单聊了几句后,她便借口头晕,悄悄溜回卧室
空调送出一缕缕冷气,拂过后颈,顺着吊带滑进锁骨,凉得刚刚好。
楼下的喧哗依旧,像潮水般涌上来,却被房门隔绝,只剩些模糊的余响。
林炽松松地扎了个丸子头,趴在床上翻杂志。
吊带裙被压出几道细碎的褶皱,肩带轻微滑落,像懒散到极致的夏天。
手机震个不停,执拗地催促她。
是童汐焰打来的视频。
她接起,随手将手机搁在床头,既不看他,也没打招呼,目光落在书页上,左手撑着下巴,右手从果盘里捏起一颗蓝莓,慢悠悠地送进口中。
“这边晚上热得不行。”他先开口,嗓音清冽悦耳,带着温柔的笑意,“但市中心的夜景很漂亮。”
“哦。”她不咸不淡地应着,指尖掂着蓝莓。
“我有点想你,炽儿。”童汐焰顿了下,“别看杂志了,看看我呗。”
林炽伸了个懒腰,这才慢慢抬眼。
镜头里的她没什么精神,像只犯困的猫儿。
“小懒猫。”他笑,镜头一晃,是燕京霓虹闪烁的商业街。
光影打在他立体的眉眼上,衬得整个人愈发清隽挺拔。
“家里挺热闹吧?怎么不出去跟他们喝两杯?”
她挑了下眉:“跟谁喝?那些陌生人我不认识,你姑巴不得我别露面,你又不在,我干嘛自讨没趣。”
他蓦地停下脚步,眼眸里闪着碎光,被晚风吹得轻微晃动:“……你感觉很无聊吗?”
林炽咬掉果盘里倒数第二颗蓝莓,语气不咸不淡:“我只是不太合群罢了。”
“想我就直说。”童汐焰低声笑,“别拐弯抹角的。”
她侧过脸,凝视着他。
童允武和林苗都是生意人,做生意离不了应酬,因此家里永远人来人往,喝茶、聚餐、打高尔夫……
只有哥哥在的时候,这个家才有点家的样子。
她下意识地点头:“嗯,我想你。赶紧回来吧,哥~”
最后一个字尾音没压住,软得不像话。
童汐焰滞了五秒,深深吸气:“炽儿,你是想害我晚上睡不着吗?”
她没回答,用指尖拨了拨肩上的吊带。
“妖精。你再故意勾我,我就订明早的机票。”
她轻笑一声,体会到了逗他的乐趣:“有本事你就回来呀,别口嗨。”
童汐焰看着镜头里的妹妹,发丝略微凌乱,红唇饱满水润,眼波流转间透着少女特有的娇俏。
勾魂夺魄。
“你别这样,我明天还要考试呢。”他闷声说。
林炽笑而不语,故意伸舌舔了一口蓝莓,发出滋啵的声响。
“炽儿。”
“嗯?”
“以后不可以对别的男人这样。”他说。
“哪样?”
“Fuck……我想吃了你。”
林炽露出一副特别无辜的表情。
童汐焰望着屏幕中的她,眸色深深,透着“看我回去怎么办你”的狠劲儿。
林炽把手机拿近了些:“你不早点回酒店休息,还在外面闲逛?”
屏幕那端的童汐焰切换了镜头。
奢侈品店的橱窗前,项链、耳坠、手镯……个个价格不菲,在灯光照射下闪烁着漂亮的光泽。
“我在给你挑礼物。”他说。
尽管林炽总说她不需要,童汐焰每次出门还是会带礼物回来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。
“哥,情人节和520早都过去了。”
话音刚落,林炽嘴角的笑就凝固住。
她低头,指腹慢慢碾着书页。
去年暑假,他被一时的激情冲昏头脑,而她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的告白。
在这之后,两人再没有把交往的问题摆上台面。
“炽儿,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不信情人节那些。”童汐焰笑得痞气散漫,“还说都是商业营销。”
林炽咬了咬下唇,沉默不语。
有些感情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,如同悄无声息上涨的水位线。等她回过神来,才发觉水已经漫过自己的胸口。
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界定他们之间的关系。
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,却把亲兄妹不该做的事都做了。
从现实的角度来看,这样下去是没有未来的。她心里门儿清。
她和童汐焰没办法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,更不可能步入婚姻殿堂。
伦理是一条红线,红线以内划定了人生的安全区。
一旦跨过去就是大逆不道,意味着他们将沦为世人眼中的怪物,再也回不到从前。
只是
她被水淹没得太深。此刻要她清醒地游回岸边,谈何容易?
第58章 锦煊
“咚咚咚。”
急促的敲门声落在夜色里。
林炽跟童汐焰互道晚安。
视频挂断,屏幕黑下来,她捏着手机愣了几秒,才起身去开门。
林苗站在她面前,脸拉得老长,一开口就拔高了音量:“小兔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!你哥不在,你难道不应该替他向姑姑姑父敬酒吗?!”
林炽没什么表情,心里觉得真有意思。
有什么好祝福的啊……都各过各的了,你绿我我绿你,这样的婚姻真是神奇。
她今晚没笑场已经很给童允雯面子了。
话没说出口,人已经被林苗拽下了楼。
水晶灯光亮如白昼。宴会厅中央,白锦松抱着儿子切奶油蛋糕,宾客们举着手机拍照,镜头咔咔响,沉浸在虚情假意的热闹中。
有人问他:“二少,这一眨眼的功夫三少怎么就不见了?”
白锦松头也不抬:“唔知道啊。别管锦煊啦,他又不会丢。”
林炽走上前,脸上的笑容很僵硬,像被程序设定好的标准表情。
林苗塞给她一杯琥珀色的酒——不知道是什么进口洋酒,香气冲得直往鼻子里灌。
她举起酒杯,轻声说:“祝姑姑姑父结婚八周年快乐。”
无人在意。
她硬着头皮喝下半杯酒。这时,身后突然炸起几声尖叫,划破了一室安详。
“呜啊——吓死我了!”
所有人都往门口看去。
本来拴在院子里的Zett不知怎么挣脱了绳子,大摇大摆地闯进室内,尾巴甩得飞快,绕着桌脚兴奋地跑,嘴里叼着半只油光发亮的烤鸡腿。
林苗吓得往女儿身后一缩,声音都在颤:“讨厌!快、快把它赶出去啊!!”
林炽环顾四周,看着衣冠楚楚的宾客纷纷流露出厌恶的表情。
她放下酒杯,径直走过去,俯下身,摸摸Zett毛绒绒的脑袋:“妈,你们继续。我带它出去转转。”
大狗很听话,摇着尾巴跟着女孩出门了,把喧闹、假笑、洋酒和嫌弃都留在身后,像是终于摆脱了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剧本。
晚风轻拂,树影摇晃。
林炽牵着Zett慢悠悠地散步,平底鞋踩在人行道的青砖上。
这个点,整个别墅区都静悄悄的。
街道空旷,路灯昏黄,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,更衬得人烟稀薄。
路过篮球场时,她瞥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生在默默投篮。
虽然动作利索,身上却穿着和球场完全不搭的白衬衫和西装裤……林炽觉得他挺好玩的。
篮球狠狠砸在篮筐前沿,下一秒被弹飞出去,咕噜噜地滚到她脚边,停下。
林炽没动,低头看着球。
的耳朵警觉地竖起,朝对面“汪汪”吼了两声。
高个子男生大步走过来,美式前刺的短发凌厉而阳光,额间微微淌着汗。
泼墨似的剑眉下,一双桃花眼明亮有神,眼尾上挑,鼻梁高而挺。
是那种荷尔蒙满满又不失少年感的长相,帅得很直接。
他看了她脚边的球一眼,接着视线往上移,嗓音有点哑:“不好意思。”
林炽用脚尖轻轻把球踢了过去,望着他,一句话没说。
他弯腰捡起篮球,似笑非笑,眼下的卧蚕明显:“你这狗挺乖。”
“它有时候也挺吓人。”林炽随口回,看他额角的汗水蒸腾在夜风里,问了句,“怎么不换身运动服?”
“我来参加Party的。”他撇嘴,“觉得无聊,自己偷溜出来了。”
她点点头,心想又是个富二代公子哥,转身要走。
他却突然喊出她的名字——“林炽,对吧?”
林炽脚步顿住,惊讶地回过头:“你认识我?”
“我听到你妈妈这么叫你。”
林炽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。
“你对我完全没印象哦?”男生挑眉,抬手将球抛起旋转两圈,又稳稳接住,“也是……我混在那些宾客中间,你没注意到很正常。”
靠。
原来他口中的Party就是童家晚宴!
几秒的沉默后,林炽尴尬一笑。
“要不要赌一把?”男生朝篮筐扬了扬下巴,“你投中了,我请你喝饮料;投不中,我陪你遛狗。”
“听起来怎么都是你亏。”
他轻笑,声音在夜色里拉长,松弛又不失风度。
“而且,饮料我又不是买不起。”
男生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,眼眸有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:“你似乎没带手机。”
还真是。
她现在一分钱没有。
林炽牵着狗慢悠悠走进球场。
她将牵引绳交给男生,自己则站在篮筐下,掂了掂男生丢过来的篮球。
深吸一口气,扶着球,踮起脚尖,双手用力往上投。
篮球划出一道丝滑的弧线,咚一声,顺利入网。
“嗯,还挺巧。”她嘴角上扬,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男生。
他很捧场地拍手:“你有1米7吧?”
“差不多,1米69。”她耸肩,走过去拾起地上的球,“现在你欠我一瓶饮料。”
“好呀。”他答得干脆,“不过你要是再进一个,我得请你喝酒。”
“千万别。我会误以为你不怀好意。”
林炽说完又是一个转身跳投,手指收力干脆,球进筐的声音清脆得像夜色的回音。
球场旁边有个自动贩卖机。
林炽没带手机,还真得他请客。
男生歪过头,清澈的眼神不带一点儿杂质:“喝魔爪吗?”
说着已经自顾自按下操作键,扫码付款。
两瓶白魔爪掉出来,砸在下面一声响。
他弯腰把饮料从出口拿出来,冰凉的瓶身冒着水气。
递给她,指尖贴着她的手背,说:“给你,无糖的。”
“谢谢。”她口渴得不行,撕开拉环,仰头猛猛喝下一大口,透心凉的感觉瞬间打通五脏六腑。
“你现在还不困吧?”他问。
“干嘛?”
他没回话,指向停在路边的一辆跑车。黄色的兰博基尼Huracan EVO。
林炽牵着狗往前走。
男生不紧不慢地跟在她斜后方。两道影子在月下交迭。
经过那辆大牛时,他说:“我带你去兜风。”
林炽摇头:“我都不认识你。”
“今晚开始认识。”
他拉开副驾的门,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车上,看着她,嘴角勾起浅浅的笑,透着一股清爽的味道——
“我叫白锦煊。”
居然是姑父的亲弟弟。但两人的气质差别很大。
林炽对赌王家的八卦略有耳闻——这个白锦煊似乎是赌王最小的儿子,和其他兄弟不是一个妈生的,低调到几乎透明,连狗仔都懒得跟。
网上关于他的照片屈指可数。
林炽站在路灯下,垂眸思索了两秒:“论辈分,我是不是得叫你一声叔?”
白锦煊长腿一迈,潇洒地坐进驾驶位,回她一个不走心的笑。
“别啊,我才十八岁,听你叫叔我得折寿。不如换个称呼,叫一声‘帅哥’试试看?”
“……我先回家了,拜拜。”
她转身走得干脆。
“真不陪我兜一圈?”白锦煊大声说,“我明天就要离开了,后会无期——”
林炽扬手朝背后挥了挥,头也没回,声音被夜风吹得有点散:“晚安。”
跑车原地没动,白锦煊盯着她的背影,啧了一声,指尖敲了敲方向盘。
“这靓女有意思。”
他扯下领带丢到副驾,挂挡启车。灯光一晃,跑车发动的轰鸣声在夜里回荡。
林炽牵着狗绕过拐角,听着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,笑意不自觉地挂在了嘴角,好一会儿才散。
家里宴会厅还亮着灯。
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,剩下几个还坐在餐桌边,陪白锦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
童允雯坐在角落里,半仰着靠在沙发扶手上,端着酒杯,一口接一口地喝。
灯光打在她脸上,把那层酒气晕成淡红。睫毛微垂,整个人像一朵枯萎的花,毫无精气神。
童允武看到她这副样子,脸色一沉,径直走过去,一把夺走她的酒杯。
“雯雯,别喝了。”
她握空了手,眨了一下眼睛,然后突然咯咯笑起来,带着一点醉酒的轻狂和任性的孩子气:“不——我要喝!我今儿开心呀!”
她说着就伸手抢杯子,身体一歪,整个人差点扑空,幸好童允武眼疾手快扶了她一下。
“你坐嘛,哥。”她双眼微眯,脸颊酡红,“我要敬你和林苗这对……恩爱夫妻!”
最后那几个词咬得很重,咯得牙齿都疼。
童允武的目光冷了几分:“有人在呢,别胡闹。”
继而对林炽说:“炽,帮我看着你姑,别让她做什么傻事。我和林苗出去送客。”
“好的,爸。”
林炽坐到姑姑身边。
童允雯侧过头看她,笑得很亲切,亲切得有些陌生。
“顾姨——给我们家小美女倒酒,我和她干一杯!”
顾姨和童允雯交换过眼神,迟疑片刻,终究还是递过来一杯暗红色的酒。
林炽忽然觉得有点难受——是那种说不出口的郁闷。
姑姑是真的醉了,才会暂时撇开对她的厌恶,像好朋友一般和她热情碰杯。
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去。
第一口是苦的,第二口有点甜,第三口又变得辛辣。喝完以后,整个人晕乎乎的。
林炽痛苦地扶着额角,恍惚中眼前的光线开始晃动,像水面的倒影,模糊、散开、塌陷。
隐约听见身边椅子挪动的声音……有人扶住她的手臂,轻声唤她的名字,然后领着她离开宴会厅。
脚步像是踩在棉花上,晃晃悠悠,一路被搀扶进卧室。
门关上的时候,她已经分不清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,还是脑子里自己响的。
接下来什么都记不得了,只嗅到房间里有股淡淡的奶油蛋糕味……
再然后就彻底陷入一片黑暗。
直到她被一声尖叫惊醒!
那是童允雯的叫声——撕裂、失控,刺得像玻璃渣子飞进耳膜。
林炽整个人倏地从一片混沌中弹起来,心跳如擂鼓,大脑嗡嗡作响,眼前还晃着光,像做了一场稀里糊涂的梦。
第59章 决裂
像是从深海里被一把捞起,意识一点点复苏。
林炽揉揉眼睛,目光落到旁边的人身上,彻底僵住了——
只见白锦松仰面躺在床上打着鼾,胸膛赤裸,浑身酒气冲天,令人作呕。
而她自己仅剩单薄的内衣,散乱的长发贴在肩颈……空气里混杂着诡异的酒精味道。
一切都在提醒她——事情不对劲儿。
心脏猛地一抽,她还未来得及起身,门“砰”地一声就被人推开。
林苗快步冲进来,又惊又怒,像是看到了什么地狱恶鬼:“林炽你疯了——??!!”
林炽屏住呼吸,下意识地瞥向门外,顾姨那没有温度的目光像钉子一般钉进她的胸口。
她忽然明白了一切。
顾姨的迟疑、暗红而苦涩的酒、姑姑一反常态的热情、昏睡中嗅到的奶油蛋糕味……
她不小心落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里。
嘴唇刚翕动两下,辩解的话还未出口,林苗已经弯腰抄起地上皱巴的衣物,用力砸向她的面门!
“你叫我怎么在别人面前抬得起头?!”林苗咬牙切齿,手抖得厉害,“那是你姑父啊,小兔子!你怎么能干出这种龌龊事!!”
林炽机械地套上T恤和短裤,大脑一片空白,耳边仿佛能听到心脏被撕裂的声音。
睁大眼睛,怔怔地望着自己的亲生母亲。
嗓子干涩得要命,舌头像冻住了似的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那张熟悉的脸上此刻写满愤怒和厌恶,仿佛她是什么肮脏恶臭的垃圾。
衣服砸在脸上有多痛,心就有多痛。
这辈子她从没惹林苗这么生气过。可这一次压根不是她的错。
母亲居然不相信她——这个血淋淋的现实比被任何诬陷都令她难过。
鼾声停止了。
身旁的白锦松迷迷糊糊睁开眼,一脸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茫。
门外响起顾姨毕恭毕敬的一声”童总。”童允武面无表情地走过来。
童允雯立刻扑到他怀里,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房间每一个角落:“哥……我真的撑不下去了……我要和白锦松这个人渣离婚!!”
听在林炽耳中却是格外讽刺。
父亲轻抚她的后背,眉眼压得极低,沉默不语,然后朝林炽撂过来一眼。
那里面有疑惑,也有质问,像是在说:请给我一个解释。
林炽忽然觉得自己的父母好陌生。
他们本应是她全世界最亲近的人,是她值得托付全部信任的人。
可现在却因为一出闹剧而怀疑她。
哪怕每天朝夕相处,他们依旧给她的人品打上一个问号。
她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再怎么被全世界伤害,家永远是她最后的港湾。可如今她才发觉,一切似乎都是她自作多情。
胸腔被撕开了一道口子,寒意灌进去,痛得几乎无法呼吸。
委屈的泪水一瞬间涌上来,却又被她死死忍住,不让它从眼眶滚落。
因为她很清楚,哭只会暴露自己的无能和软弱。
“爸,我什么都没做……”她终于找到一丝声音,低低地开口,嗓子哑得像砂纸。
她想调监控自证清白,但很快又意识到这里是童家,怎么可能有监控摄像头呢。
白锦松终于回过神来,用被子遮住上身,嘴里骂骂咧咧:“屌你老母!这都系什么糟心事……”
童允武扬起手腕上的百达翡丽:“我十一点半出门,三点回来。你俩说说,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?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林炽的声音更轻,像风吹过海平面,“我陪姑姑喝了杯酒,然后就睡过去了……”
童允雯靠在他怀里哽咽着:“哥,林炽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呢?肯定是白锦松的错,简直禽兽不如!”
白锦松的五官因愤怒而显得略微扭曲:“童允雯你死扑街!怎么就不系你侄女勾引我呢?我还莫名其妙呢!”
母亲在看父亲的脸色,父亲则一言不发。
姑姑不停地抹眼泪,而姑父对她投来的嫌弃目光更是雪上加霜。
没有人第一时间站出来捍卫她的尊严。
世界突然安静下来,心沉到海底,四面八方的猜疑令她头痛欲裂。
眼前这一屋子的人,每一双眼睛似乎在问“你是否清清白白?”
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,而她是被拎出来献祭的羔羊。
从脚底泛起的寒意蔓延至全身,把骨头都冻成冰。
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崩溃,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混乱的房子,离开这些伤害她的亲人,生怕自己多停留一秒就会彻底碎掉,再也拼不回去。
外面漆黑一片。
林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,宛如孤魂。夜灯下影子虚晃,握着手机的手心冰凉。
这个点,几乎所有人都在沉睡。
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,就这么穿过寂静的别墅区来到岔路口。
夜风掀起她凌乱的长发。城市的点点灯光在远处模糊得像梦境,隐约能听见汽车疾驰的引擎声。
如果这一切真是做梦就好了。
刚才和林苗的争吵还回荡在耳边——
“小兔子,快给你姑道歉!”
“我没错,凭什么给她道歉?!算了,我受够这个家了。”
“哎你干嘛呢?我警告你啊,今天你要是踏出这个门就甭想回来!”
她才不稀罕。
她点开手机屏幕,毫不犹豫地把父母的微信和手机号统统拉黑。
从今天起,她要和童家一刀两断。
指尖划到童汐焰的微信头像,她怔了一会儿,点开聊天框。
最后的聊天记录停留在结束视频通话那里,他发了句:晚安,好梦。
她按下语音键,颤抖着开口:“哥,我好想你……”
她向哥哥描述童允雯有多混蛋多阴险,以至于达到一分钟的语音上限。
正要点击发送,眼前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他和童允雯下棋的样子。
他说姑姑的囯际象棋是爸爸一手教的,而他是跟姑姑学会的。他七岁丧母,这些年姑姑等同于他的半个母亲。
手指停顿片刻。
最终划向左上方,按了取消。
心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黑洞,无声无息地吸走她最后一点力气。
林炽靠在路边一根电线杆下,缓缓蹲下来,双手抱膝。
凌晨四点的街道格外寂寥,只有风声发出呜咽似的低鸣。
她再也控制不住,脸埋进膝盖里,眼泪夺眶而出,一滴一滴地落在皮肤上,迅速晕开,潮湿。
她不明白,为什么她那么努力地坚守自己做人的底线,那么努力去活成一个体面的女孩,到头来仍得不到父母百分百的信任。
这时,手机猛地震了一下。
林炽抬头,点开。
是一个租房平台的广告推送。
这个世界啊,总是能在你心碎的时候补上一刀让你清醒。
夜风还在吹,吹得她整个人都在抖,但她眼里不再是崩溃的死寂,而是冷静的决绝,像一只被咬住喉管却拼死反抗的兔子。
哭够了就别等人来拯救你。
你必须大步流星地向前走,用自己的光芒证明他们错得有多离谱。
她缓缓起身,叫了台网约车。
车很快赶来。司机师傅问她去哪儿,她不假思索地报出一个小区名。
天大地大,除了向晚意家,她不知道还有哪里能收留她。
走廊的感应灯亮起,整个楼层像一口悄无声息的井。
林炽站在门口,鼻尖有些发酸。
门很快便开了。
向晚意披着睡裙,发梢被枕头压得乱蓬蓬,眼神却明亮而温和,没有半点被吵醒的不耐烦。
林炽拖着僵硬的步伐跟她走进卧室。
床头灯暖黄色的光线打在墙壁上,驱散了周围的黑暗。她坐在床沿边,连呼吸都不太敢用力。
“宝宝,发生什么事了?”向晚意的声音轻软,“眼睛怎么这么红?”
林炽聋拉着脑袋,嗓子含了沙一般:“晚晚,我好累。”
短短五个字,像从心口掏出来的碎瓷片,透着淡淡的苦涩。
“我好不容易才有个完整的家,却鸡飞狗跳乱成一团。他们每个人在想什么、做什么,我都读不懂。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,人心却隔着肚皮。从始至终我不想伤害任何人,没有任何坏心思,可为什么麻烦总是不请自来?家里出事了,他们第一时间不是关心我而是质疑我,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被相信?!”
向晚意看出她心情很糟糕,现在问太多无异于伤口上撒盐,于是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睡衣借给她穿。
默默背过身去等她换好,整了整床单上的褶皱:“先睡吧。”
床头灯关掉后,漆黑的室内能听到彼此的心跳。
林炽侧身躺下。席梦思床垫很软很舒服,身子仿佛陷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。
手指贴在酸疼的脚踝处缓缓摩挲。旁边传来轻微的窸窣声。
向晚意将薄被盖在两人身上,伸手搂住林炽,有节奏地轻拍她的背:“我妈早上九点会喊我们吃早餐。”
意思是这里很安全,你什么都不用担心。
“嗯。”她蜷缩着和向晚意依偎在一起,眼泪静静在眼眶里涨着,把整颗心都泡得平静下来。
当向母敲门叫她们起床时,窗帘缝里已经透进一丝天光。
看到林炽跟在女儿身后走出来时,向母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,反而笑着问她昨晚睡得好吗,饮食有什么忌口?
“嗯……我都可以,谢谢阿姨。”
餐桌上放着刚蒸好的肉包子,热气腾腾。豆浆机里,鲜豆浆咕嘟咕嘟冒着泡。
向父坐在靠窗的位置,专心致志地浏览手机上的新闻。
“叔叔好。”林炽礼貌地打招呼。
“哦,林炽来了呀。千万别客气,就当在自己家。”
向母边盛了碗豆浆,嘟囔着抱怨:“哎呦喂,我这腰真是胖了一圈!去年买的裤子我翻出来试了试,老公你猜这么着?拉链都拉不上。”
“哪里胖?这叫刚刚好。”向父抬手扶眼镜,语气特认真,又带点儿无奈,“晚晚,你说对不对?”
“对!”向晚意振振有词,顺手又给母亲夹了个肉包。
“你们爷儿俩就知道哄我。”向母喜笑颜开,“周末要不要去郊外爬山?说不定能瘦二两肉呢。”
父女俩不约而同地点头,又强调仙女就是仙女,才不需要减肥。
林炽嚼着肉包子,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说笑笑。
桌布上浮着细碎的油光。朝阳穿过窗台玻璃洒进来,在碗碟周围勾勒出柔和的轮廓。
热气缭绕,人的脸色也跟着红润起来,空气里满是美好的家常味。
一种复杂的空落感在她心头弥漫。
这样的人间烟火气,似乎从没在她以往的生活中出现过……父亲永远是缺席状态,而母亲也没有称职过。
她好羡慕向晚意。
她清楚这顿饭其实不属于她,但她想记住它,想把这个温柔的日常定格在心里。
假如她生在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……
那么,每当清晨时分,她会像现在这样和父母哥哥坐在一起,聊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,争论什么馅的包子最好吃,今天该轮到谁洗碗拖地,然后在有人笑的时候跟着笑出声来。
第60章 争执
飞机触地的刹那,机舱里响起一阵短促的轰鸣。整架飞机颠簸了一下,又迅速恢复平稳。
童汐焰望着窗外,双手不自觉地收紧。
他一夜没睡,疲惫从眉心堆到眼尾——明明是带着满满的行李和心意回来,却始终无法驱散飞行途中愈发清晰的不安。
直觉告诉他:家里肯定出事了。
整整四天,妹妹都没有回复他的微信,打电话不接,社交媒体也没更新……仿佛人间蒸发。
他问父亲怎么回事,只收到冷冰冰的一句:很忙,你回来再说。
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扔进太平洋的漂流瓶,等待他的只有未知。
他从燕京带回来好几个礼物——巴斯圭特的原版珍藏画册,重得像背了块砖头;春夏新款的白色香奈儿小牛皮手袋,她背起来肯定很好看;还有一双37码的 Off-White 限量球鞋,出于他想和妹妹穿情侣鞋的私心。
出了机场,他沉默地坐进劳斯莱斯里,沉默地回到家。
宽敞通透的客厅里此刻只有童允雯一人。
她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,一手托腮,看着电视荧幕上无聊的古装剧。
“姑,我回来了。”他声音有些沙哑。
他拎着大包小包往楼上走,身后却传来女人不疾不徐的声音——
“阿焰,我这次真的要离婚了。”
他脚步顿住,转过头,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。
她关掉电视机,整个空间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。
童汐焰大脑飞速运转,试图将所有碎片化的信息拼在一起,找出其中的逻辑。
“我爸同意?”
“嗯。”童允雯声音很平静,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起伏,“刚庆祝完八周年,你姑父就被我们亲眼撞见和林炽搞在一起。”
她轻笑了声,像是笑给自己听:“真讽刺。”
空气凝固了一瞬。
童汐焰停在楼梯中段,礼物差点从手中滑落。
姑姑的话宛如刺刀一般划过空气,缓缓割开他的心脏。
明明说的是中文,他听着却像另一种语言,亦或是翻译软件里蹦出的错乱语句……
毫无逻辑。
不可理喻。
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下错了飞机。
“你要找林炽吗?”童允雯叹气道,“哎,她已经离家出走啦。我们大家还没怪她呢,她自己倒先受不了了,真有意思。”
童汐焰终于找回了抽离的意识,缓缓走下来,脚步像踩在虚空里。
他站到她面前,问话里透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冷意:“姑,你什么意思?”
童允雯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,目光倦倦地看着他,像在看一个还没从梦里醒来的孩子。
“她没脸继续待在这个家了呀。随便她。”
“什么叫‘他和林炽搞在一起?’”童汐焰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,瞳孔因愤怒而剧烈收缩、晃动,像失去焦点的镜头,“林炽之前只见过白锦松一面,话都没说过两句……你告诉我他俩怎么可能搞在一起?!”
童允雯腾地站起身,说你不信可以问你爸、问林苗呀!那晚林炽和白锦松酒后乱性,我们都是见证者!
童汐焰不禁嗤笑:“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?”
“林炽光着身子和白锦松躺在一张床上,盖着同一条被子!”
“呵,肯定是走错房间了啊。”
童允雯眉头紧蹙,似乎是被他轻飘飘的说法震惊到:“阿焰,你不要太天真。林苗那么会勾引男人,她女儿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!”
“林炽不是那种人。”他声音有些发颤,一字一句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姑,我不接受这种恶劣的诽谤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她不是?”童允雯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,“她跟你坦白了吗?她现在人在哪儿你知道吗?!”
他像是被逼到万丈深渊前,呼吸越来越浅,下意识地攥拳。
“我知道你很关心这个妹妹。”童允雯拍拍他的肩膀,让他想开点,“可惜她并非善茬……以后估计要重复林苗的老路。你和她不一样,尽量少来往。”
童汐焰死死地盯着童允雯,重复道:“我很清楚她不是那种人。”
“你认识林炽才多久?!”童允雯咄咄逼人,“你是疯了还是脑子进水了?她进我们家也不过两年,你就敢拿她跟全家对赌?!你的意思是我冤枉她了?她离家出走反而是我的不对?!”
“姑,你冷静些……”
“你觉得她是哪种人不重要,重点是她为什么不给我道歉就离开了?是我被戴绿帽子不得不离婚,我才是受害者啊!!”
童汐焰缓慢地摇了摇头,眼中的光从混乱转为一种近乎固执的凌厉。
“姑,你别乱讲。”嗓音低得像压了一片愁云,“这里面一定有误会。”
童允雯的脸色倏地一变。
“你还敢护着她?!”
她抬手,一记巴掌冷不丁甩了过去!
啪!清脆的一声响,空气仿佛都跟着颤动。
童汐焰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,火辣辣一阵疼痛,耳膜嗡嗡乱响。
“阿焰你怎么回事?!”童允雯眼眶泛红,几乎是吼出来的,“林炽给你灌了迷魂汤吗?她不过是林苗生的贱种,你为了她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?!”
童汐焰沉默地站在那儿,脚下的礼物袋像堆废品,无声地提醒他所有的爱恋和期待都无处安放。
“母女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!”童允雯咬牙切齿,终于撕下淡定的伪装。
她的话宛如根根细针,扎得童汐焰内心刺痛不已。
脸上还残留着鲜明的红痕。他望着情绪濒临崩溃的女人,目光渐渐冷下去——
没有恼怒,也没有怨怼,而是一种近乎陌生的疏离。
“姑,我只问你一句。”
他忽然开口,声音轻,却透着股狠劲儿:“你有没有逼她走?”
童允雯顿时怔住,通红的眼眸波动了一下。
室内骤然静下来。
片刻后,他又问:“你是不是故意的?你是不是……根本没想给她机会澄清事实?”
“你信她,却不信我?!这些年来我最疼的就是你,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外人……”
童汐焰全然没心思和她吵,将礼物放进旁边的收纳柜里,转身朝大门走去。
“我现在就去找林炽。”
他背对着童允雯,语气平静如水,却透着一意孤行的决绝。
“我要听她亲口解释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。”
童允雯没有阻拦他,凝视着那道渐行渐远的修长背影,许久没有挪开。
她不得不承认……童汐焰真的长大了,不再是那个会窝在她怀里撒娇、哄一哄就破涕为笑的小男孩。
从前,她说什么他都信。
她说阿焰的妈妈去了天堂,变成有翅膀的天使,会在夜里悄悄飞回来看他;
她说圣诞老人喜欢懂事的小孩,所以每年都会把最好的圣诞礼物留给阿焰。
那种对亲人天真无邪、毫无保留的信任,早已被时光的洪流碾得粉碎。
他跌跌撞撞地成长,从哭鼻子的小豆丁长成1米87意气风发的少年。
他变强大了,也孤勇了,不再将她视为仅有的依靠,甚至为了不值得的人而违背她的意志,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。
童允雯感到心脏一阵发紧,肩膀微微颤抖,眼睁睁地看着童汐焰离去,仿佛送走一段温暖而脆弱的回忆。
再也回不去了。
夏日的午后,蝉鸣声不绝于耳。艳阳无情地洒在柏油马路上,地面泛着白光,热浪翻滚。
童汐焰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。
酷暑的空气席卷肺腑,额角微微沁着汗,唇线紧绷。
一把拉开车门钻进去,向司机报出华洋集团的地址,整个人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焦虑。
车子发动。
他低头翻出手机通讯录,从头开始一一拨打同班同学的电话。
没人见过林炽。
礼貌问完又礼貌道谢,挂断,再拨下一通。
指尖有些僵硬,空调冷气呼呼吹着,后背却冒出一层薄汗。
到第八通电话时,他忽然想到永嘉中学的向晚意——林炽似乎和她关系最好。
当即给萧凯源发消息,很快便拿到了向晚意的号码。
他立刻拨过去,手机贴在耳侧。屏幕上的计时数字一跳一跳,仿佛在和他的耐性赛跑。
等了好一会儿,电话终于被接起。
“喂……”语气有点犹豫。
童汐焰开门见山,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:“请问我妹在哪儿?”
“啊这……我也不知道……”
向晚意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发虚。
“别跟我打马虎眼。”
电话那端顿时不淡定了:“哎呀,我承认我不擅长撒谎!林炽确实来过我家……但已经走了!”
童汐焰扶着额角:“她去哪儿了?”
“这个她真没告诉我,我发誓!”向晚意语速飞快,“她那天状态特别不好,眼睛红红的,说是和家人大吵一架。具体细节她没透露,我也不好意思问太多……她说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,过几天会联系我。”
童汐焰忍不住皱眉,心脏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攥住。
片刻后,他哑声问:“她还说了什么吗?哪怕一个字都行。”
“呃、她说从此以后不想跟童家有任何瓜葛。”
“好吧。谢谢。”
电话挂断,车厢里静得只剩下空调吹风的声音。
童汐焰点开林炽的微信,通话记录仍停留在昨晚的六通“对方无答应。”
聊天背景图是他从女孩社媒上保存的一张自拍,眉眼清澈,唇角轻弯。
他不依不饶地再次发起语音通话,手机屏幕上随即弹出一个令人心跳骤停的红色感叹号——
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。你还不是他(她)朋友。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,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。
……???
他盯着那行字,愣怔片刻,继而被气得笑出声来。
她在闹什么别扭啊。
出租车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缓缓停下,阳光炙热得像灼伤。司机从后视镜瞥他一眼,脸上流露出“惹不起惹不起”的表情。
童汐焰低声骂了句脏话,将手机往旁边的座椅上一丢!
妹妹居然删了他
不是关机,不是换号,不是失联,而是无声无息地把他从生活中剔除了。
他舔了舔后牙槽,极力压住心底翻腾的暴躁与空虚。
靠!
第61章 县城
昭阳是个县城,离繁华大都市滨城八十公里,开车一小时的工夫。地图上稍微一缩小就找不见了。
顺子在这儿生活了十七年。
他出生在六月六,刚好赶上初夏雷雨前那个闷得人喘不上气的时节。
爸妈觉得这日子吉利啊,六六大顺,起名不用讲究那么多,就“顺子、顺子”地叫他。
他这人吧,混得不好不坏。学习成绩平平无奇,年级三四百名上下浮动;长相也平平无奇,放人堆里找不着的类型。
不出挑反倒潇洒自在,没有出人头地的动力也就没啥压力。
也许冥冥之中真有神佛保佑——这几年,顺子爸妈在人民广场附近租下一栋旧楼,一楼开超市,二楼供人搓麻将打台球,生意越做越像回事儿。
不大不小的一栋楼,门口有棵梧桐树,夏天叶子密得像雨棚,一到晚上蚊子多得能叮出花来。
前两天,高考成绩下来了。
顺子差三本线10分,刚好让人痛心又不好意思骂太狠。
全家一合计:复读吧,再拼一年,说不准就逆天改命了。
周末下午三点,超市里的空调哼哧哼哧地吹着冷风,却差强人意。
阿彪拧开一瓶冰镇汽水,咕咚咕咚喝了两口,拍拍顺子的肩膀,语气特别沉重:“兄弟,加油啊,哥几个的未来就靠你了。”
顺子正窝在收银台后头点烟,破打火机半天打不出火来,急得满头大汗。
“得了吧。上不上大学有什么区别?还不都是给资本家打工的命。”小K坐在板凳上挖鼻孔,动作虽不雅观,却犀利地点破了996的真理。
哥仨儿从小学混到现在,感情深,嘴也损,凑一起跟土狗互舔伤口似的,说着说着还能乐出声来。
阿彪找了个理发店当学徒,说要做昭阳最牛逼的Tony老师。
小K决定和顺子共进退,回高三地狱再熬一年,说是舍不得与兄弟分开。
顺子心里正琢磨着要不要让阿彪给他剃个板寸,省得夏天老流汗,楼上突然传来老妈的河东狮吼,震得空气都晃了下——
“顺儿!!你们想吃啥随便点!!”
呵,准是老妈又胡牌了。昭阳女人赢钱的吼声,比什么都带劲儿。
县城的节奏就像盛夏慵懒的风。
连麻雀都比大城市的飞得慢,从行人眼前优哉游哉地晃过去。
道路不算宽,最常见的是十年车龄的小轿车和电瓶车,三轮车偶尔窜出来吓人一跳。
红绿灯坏了几天没人修,大家自觉遵守人情规则: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谁着急谁先走。
周边商铺的招牌大都晒得掉色,写着“老李副食”、“晓梅理发店”、“陈氏牙科”、“九九烟酒”这样的名字,朴素得像记忆中的千禧年。
这里没有什么赚钱的机会,很多人选择去大城市工作,节假日偶尔回来探亲,熟悉的人和景都在,商场和夜市来来回回永远是那几家。
县城的发展总是慢半拍。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,日子一天天往前走,却总让人觉得像原地踏步。
高三还没开学,天气闷得像盖着锅盖,人也跟着蔫。
爸妈痴迷麻将,一打就是通宵,眼都不眨一下。
家里超市的事儿,自然而然地就落在顺子头上。
他就坐在一楼看店,一看就看大半天。偶尔有几个大爷大妈来买油盐酱醋,更多时候是和货架干瞪眼。
他不想刷手机,刷多了空虚,闲得无聊就盯着窗外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发呆,什么“专业通下水道”、“回收旧手机电脑……”
他也不确定自己明年高考能不能上岸。
其实也不必焦虑,大不了就留在昭阳接家里店,娶个本地姑娘,安安稳稳地过日子。
阿彪和小K闲着也是闲着,隔三差五就来蹭点冰糕和零食,顺便陪他唠嗑扯淡。
兄弟义气满分100,他给60不能再多。
三人窝在收银台后头嗑瓜子。
顺子忽然压低声音,一脸八卦样:“跟你俩透露个事啊,昨天我妈叫我把侧卧腾出来,借给小姨和表妹住。”
阿彪顿时来了精神:“你小姨不是嫁去滨城当贵妇了吗?怎么又跑回来了?”
“哎,听说我姨夫搞传销动静太大,卷了钱跑路,留下一堆债务。我小姨把房子卖了,人也麻了,找不下合适的工作,整天哭。我妈心软,就把她们接过来先住一阵。”
“啧啧……”小K刚想叹口气,话锋一转就歪了楼,“你那表妹倒是挺水灵的~叫什么名儿来着?噢,苏媛媛!”
阿彪立刻附和:“哎对对,我也有印象!戴蝴蝶发卡,声音挺甜,小裙子飘着走的——”
顺子当场翻白眼:“我去,别这么猥琐成不?人姑娘在大城市上的学,文化气质拉满那种,肯定看不上你俩。”
一阵沉默过后,三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。
都是初吻尚存的处男,特别自然地聊起了女孩子。
聊着聊着,顺子心里忽然有种模糊的预感……
总觉得,有什么不一样的事即将发生。
要不然左眼皮怎么一跳一跳的?
这时,小K揉了揉眼,脖子伸得跟信号接收器似的:“卧槽卧槽!我没看错吧?特斯拉……Cybertruck?!”
顺子下意识愣住,以为小K在说梦话。
结果一抬眼,还真有辆车缓缓开过来——
暗灰色的车身棱角分明,透着浓浓的工业风和科技感,宛如游戏里的机械怪兽般,毫无预警地闯进这个平凡小县城。
顺子那个瀑布汗啊:走错了吧?这么拉风的玩意儿怎么会停在我家超市门口?
车门“嘶啦”一声往上弹开,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白皙的腿。
视线顺着腿一路往上,复古美式字母斜肩T恤,半边香肩懒洋洋地坦露,搭配高腰牛仔短裤。
很休闲的打扮,但穿在女孩身上显得特时髦,随便一站就有种“她不走T台,T台都觉得没面子”的气场。
没等他回过神来,女孩就这么推门而入。
哥仨儿瓜子都嗑不动了,原本聊得热乎的天也熄火了。时间像被人按下暂停键,天地之间只剩那台老空调傻傻地吹着风。
阿彪忍不住咽口水:“她头型也太完美了吧?这高马尾一扎,青春得我都想回去上学了。”
小K低声感叹:“天哪!美女脸好小哦,真·巴掌大……”
顺子一句话没说,脑子嗡嗡的。
女孩摘下墨镜,手腕一转、指节纤细,精致得像文艺电影的特写镜头。
他随着镜头的推进而心潮澎湃,可下一秒,镜头里多出一个男人——
挺成熟稳重的,比女孩年长,穿着松松垮垮的长衫……顺子欣赏不来。
“林炽,你确定不需要我送你到家?”男人语气温和。
名叫“林炽”的女孩打开冷柜,取出两支梦龙雪糕,脆皮巧克力味:“嗯,我姥姥家就在这旁边。”
阿彪倒吸一口冷气,凑到顺子耳边,声音比蚊子响一点:“哥们,她不会跟你住同一个小区吧?!”
小K也震惊得不行:“不可能吧?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……”
顺子没说话,默默望着那张漂亮得不真实的脸,和她背后的Cybertruck——
简直像是从平行宇宙穿越过来的。
但她此刻确确实实站在他眼前。
甚至,还在他家的冷柜里,挑了他昨天亲手补货的雪糕。
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??
哇靠。有点过于抽象了吧。
女孩慢悠悠地走到柜台前,雪糕拿在手里,胳膊肘撑着台面,垂眸的时候睫毛宛如蝉翼。
顺子僵在那儿,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,不敢抬眼与她对视,耳根红了个彻底。
他低着头装认真,扫码时手都在颤抖。
“逸晨哥,今天真的谢谢你。其实我可以自己打车的……”
林炽的声音在耳边回荡,像薄荷糖化在舌尖,凉丝丝的,又有点甜。
“你一个小女孩我不放心啊。别客气,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。”男人笑着回话,亲切又体贴,很有都市精英的范儿。
林炽递给他一根雪糕,迟疑片刻:“请问……你还需要设计新的首饰吗?我需要赚钱。越多越好。”
顺子听着有点发懵——她看起来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,居然也在烦恼赚钱?
男人倒是没感到意外,点头说:“好啊。新一季的海洋系列就交给你设计。定金我先打给你。”
女孩轻轻“嗯”了声,扬起嘴角冲他微笑。
那一瞬间,顺子感觉整个室内都亮起来了,仿佛清晨打开窗看到的第一缕朝阳,美好得让人舍不得眨眼。
哥仨儿彻底看呆了,瓜子落一地都没人捡,就这么痴痴地目送女孩转身离去,也卷走了那一缕淡雅清甜的玫瑰香。
“哎哟我去!好有灵气啊……咱们昭阳竟有这号美女??”阿彪喃喃自语。
“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风拂槛露华浓~”小K掏空了肚子里的所有墨水。
直到晚上回家,顺子的大脑还晕乎乎的。
厨房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。小姨在煮汤面,锅盖半掀着,蒸汽在黄光下冒得挺欢。
葱花、酱油、鸡蛋、几根青菜,一锅家常味。
“你爸妈还没回来啊?”小姨把面端出来。
顺子深感无奈:“他们估计要打通宵。”
苏媛媛多盛了一碗面,说她学姐一会儿过来。
“学姐?”顺子吸着面条含糊地问。
“嗯嗯,之前在滨城读书时认识的学姐。她今天联系我,说她也来昭阳了,我就邀请她过来吃晚饭。她人特别好。”
顺子“哦”了声:“你接下来什么打算?”
苏媛媛说:“滨城的私立学校的学费太贵,公立又要求本地户口……所以我打算转到你学校读高二。”
“不错。以后咱俩互相照应哈。”
俗话说由奢入俭难,他觉得表妹年纪不大,但心态挺好。
似乎是猜出他心中所想,苏媛媛笑了笑,眉眼松弛:“大城市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好。有些同学……挺势利眼的。还是老家舒服,人际关系也比较简单。”
叮铃。门铃忽然响起。
顺子放下筷子去开门。
咔嚓。
心脏骤停一秒。
居然是下午买梦龙的女孩。
还是那身打扮,T恤牛仔裤高马尾,却仿佛自带聚光灯似的,特别有冲击力。
顺子下意识地挺直腰杆,类似军训时被教官点名的本能反应。
楼道的电灯泡有点老旧,亮了又灭。屋里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。
若有似无的玫瑰香味萦绕在鼻尖,顺子呆呆地侧过身,说赶紧进来吧,外面有蚊子。
她礼貌地点头:“晚上好。”
他记得她叫林炽。
顺子在心里反复默念这个名字,像刚学会拼音的小孩。
第62章 心寒
收到期末成绩单的邮件时,林炽正窝在顺子家的客厅沙发上。
双腿蜷曲,速写本搁大腿上,戴着耳机,边听音乐边画着周逸晨交代的“海洋系列。”
眉头皱得很细,嘴唇轻抿,一笔一笔地雕琢鲸鱼锁骨链的设计细节。
姥姥年纪大了,夏天怕着凉,不爱开空调。老屋子午后热得像蒸笼,林炽干脆拿上速写本和画笔过来蹭冷气。
顺子躺在卧室呼呼大睡;苏媛媛在书房里写功课。
阳光透过窗帘缝洒在茶几上,一圈一圈地宛如金色波浪。他们就像三条各自浮游的安静小鱼,互不打扰。
林炽耳机里循环着Nan Vatiya的“也许有一天。”
“也许某天梦也会变得美丽,
也许命运之神开始眷顾,
明媚的阳光明天就会照耀到我,
也许某人昂首走来,
让我的人生幸福美满,
也许真的有属于我的那一天……”
这时,门忽然开了。
顺子的两个好哥们推门而入,手上各拎着零食和汽水,都穿着背心大裤衩,热得额头汗淋淋。
林炽耳机一摘,抬眸望向他们,声音不大:“你们今天不看店吗?”
“啊这……今天……休、休息!”阿彪话都说不利索,脸上挤出个讪笑。
旁边的小K点头如捣蒜,嗓音接近破音:“偶尔也要给自己放一天假嘛!”
说得好像他俩是正式员工似的。
“噢。”
林炽没多问,耳机重新扣上,继续涂阴影、描细节,笔尖刷刷地在纸上跳动,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。
因此她并没有看到,两人的脸红得像蒸熟的大虾,轻手轻脚地走去顺子卧室,窃窃私语着“我快不能呼吸了”、“心跳就没这么快过”、“我身上汗味重不重啊。”
搁在身边的手机震了一下。
林炽漫不经心地扫一眼,抬手划开,是学校发来的期末成绩单邮件。
右手拇指轻轻滑动屏幕,从上到下认真浏览每一科成绩。
语文A+,数学A,英语B,科学B+,世界历史A,艺术A+,日语A,计算机B+,体育B。
她松了口气,嘴角略微上扬。
还行,没掉链子。对得起她这一年来的努力。
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英语水平——词汇和写作都是短板,距离SAT还差得远。
童汐焰之前还在她耳边念叨:“咱俩一起考去纽约吧。你不是想当职业艺术家吗?纽约的艺术氛围浓厚,有机会出头。”
林炽没吭声,在心里默默给纽约打了个叉。
那不是她的方向。
她又翻回去看了两遍成绩单,把手机扣到脚边,埋头画画,淡定如常。
三个大男生来到客厅,一人嘴里叼个小奶糕,支支吾吾地问她要不要去星巴克。
“你别说,你还真别说,这星巴克居然开到咱们昭阳了耶!”顺子尬笑。
林炽说OK,不过得等她把手头的工作做完。
“好好好,你先忙你先忙,我们就……在这坐坐,看会儿球赛。”
他们规规矩矩地坐在板凳上,六双眼睛假装盯着电视屏幕,余光时不时地瞄一眼身后。
屋内的冷气驱散了夏日的暑热。
耳边流淌着速写本翻页的“哗啦”声,铅笔写在纸上的“擦擦”声,还有窗外的蝉声,清脆而绵长。
林炽咬着笔杆,眼神飘在纸面之外,心里蠢蠢欲动。
这两天,她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——既然已经打算去日本留学,为什么不直接过去读高三,提前适应语言环境和生活节奏,为升学做准备呢?
她在网上查到一所位于山梨县的私立女校,英日双语授课,面向国际生开放,环境清幽,教学质量不错。
最令人心动的是,学费一年才五万人民币,她完全负担得起。
至于生活费……她还有积蓄,到了日本也能继续经营网红号、接商单。
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可行,甚至开始设想搬进学校宿舍,每天打开窗户就能望见富士山,课间和本地学生用半生不熟的日语搭话,一点点把舌头和耳朵练熟。
可一到关键环节,她又有点郁闷。
申请留学生签证,必须提供父母出具的亲属关系证明和经济担保证明……
她那晚一气之下把林苗和童允武都拉黑了,如果现在找他们商量,指不定又要鸡飞狗跳一场。
她叹了口气,烦得不行。
虽然立下豪言壮语要和童家断绝关系,很多事情却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办到的。
手里转着笔,视线落回那张还没完成的项链草图上。
眼前仿佛是一片蓝色水母组成的海洋,脑海中新的灵感源源不断涌现。
下午太阳终于没那么毒了,几人这才结伴出门,去了附近新开的星巴克。
顺子一进去就对店员招手:“五杯星冰乐!”
林炽说不用,给我一杯热拿铁。
“啊?”他们惊讶地看着她,“这大热天你喝热的?”
林炽笑笑。
店里人不多。靠窗的座位空着,斜阳慵懒地躺在光洁的地板上。
落地窗外是空荡荡的街道,树叶被晒得半蔫,老人围坐在树下摇着蒲扇唠嗑,蝉鸣悠悠。
据说星巴克这几年加快了下沉市场的拓展节奏,从一线城市一路开进小县城。
城镇化的进程不断向前推进。未来,县城和大城市之间的界限应该会越来越模糊吧。
对林炽来说,这片熟悉的土地承载着她的童年回忆。
她低头喝了一口热拿铁,滚烫的液体从喉咙滑下去,肠胃微微一缩,却让人莫名清醒。
右手撑在膝盖上,目光落在虎口处那一小块浅浅的红色疤痕上。
那是她与父亲第一次相遇时不小心被咖啡烫伤的。如果当时勤擦药膏,也许早就消退了。
可她没有。
她想留下点什么作为纪念,哪怕只是一块小小的疤。
身边的苏媛媛侧头看她,眉眼含笑:“学姐一进入状态就像换了个人,很飒,很酷。”
紧接着又问:“学姐,你这周怎么都不更新社媒账号啦?我还等着看新照片呢。”
“呃……”林炽有一瞬间的迟疑,没立刻接话。
一方面是她离开滨城后有意低调,不想让网友那么快知道她的动向。另一个原因则更私密,难以启齿。
最近,她的账号后台多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恶臭私信。
一群头像空白、主页空白的陌生账号像苍蝇一样涌进来,对她进行各种辱骂和性骚扰——
——你以为这事结束了?
——臭婊子,端架子给谁看?
——约吗,一晚上多少钱啊?
——你奶子挺大啊,骚货。
——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?
——倒是回老子话呀!
——信不信老子今晚直接找上门,看你还装不装纯!
她不免感到恶心、愤怒和疲惫,见一个拉黑一个。对方却像被割不断的藤蔓和杀不死的蝗虫,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。
最初做账号的时候也收到过猥琐男的污言秽语,但远没这么密集。
害怕吗?倒也没那么怕。毕竟她在童家经历了更糟糕的事。
只是心里总归是郁闷的……
不想打开镜头,不想分享日常,更不想面对那些藏在网络阴影下肮脏的蛆,所以停更了。
喝完半杯拿铁,林炽收起飘忽的情绪,淡淡一笑:“最近忙着赶设计图。等过了这阵子再更新吧。”
苏媛媛眼睛亮着光,一脸期待:“好呀!超级期待!”
顺子、小K和阿彪纷纷打开手机,兴致勃勃地向苏媛媛打听账号,他们也想关注。
林炽叹了口气,视线不由地望向窗外。
天色由明转昏,街道被黄昏挑染了一层温吞柔和的暖橘色,她心中的那团郁气却像潮水一样上涨。
距离那个噩梦般的晚宴已经过去一周,爸妈始终没主动联系她。
前天童汐焰返回滨城,她也狠下心把家里唯一一个向着她的人拉黑了。
亲手给自己判了流放的刑。
思前想后,她借来苏媛媛的手机,走到店门外,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电话很快被接起,熟悉的声音从屏幕那端传来,带着一如既往的妩媚和锋利:“谁呀?”
她深吸一口气:“妈。我和你商量个事。我想去日本……”
林苗听后立刻就炸了,火气腾地上窜,一通数落噼里啪啦砸过来——
“小兔子你死哪儿去了?!还有脸联系我?!知道你给我惹多大麻烦吗?!要不是因为那档子破事,你爸肯定同意我进董事会了!”
和她预想的反应不能说是一模一样,也八九不离十了。
林炽默默承受着母亲劈头盖脸的呵斥,心里隐隐作痛。
还是忍不住问:“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堪吗?!我被童允雯做了局,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……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会勾引姑父?!”
那端沉默了几秒。
林炽抬头仰望暮色,轻轻地呼吸着。
“不是我不信你,小兔子。”林苗放缓了语气,“这件事不管谁对谁错,它就是发生了,而且影响很恶劣!童允雯是直接受害者,你爸不可能责怪她;白锦松是白家二少爷,你爸也不可能和他撕破脸。”
林炽皱眉,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些。
“你要我怎么办呢?”林苗叹息一声,略显无奈,“难道要我给你爸施压还你清白吗?天哪,我跟你统一战线对我有什么好处?!我既没本事撂倒童允雯,也没法逼你爸全心全意向着你。”
“你爸有多精你又不是不知道,他明面上和和气气,背地里算盘打得响着呢!他没直接否决我加入家族董事会,但童允雯这么一闹,他刚好借此打压我!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,我还得每天对他笑脸相迎……已经坚持到这个地步,我不能再和童允武闹矛盾了,你理解吗?!”
听着听着,林炽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。
讽刺。
她原以为林苗是糊涂轻信,是昏庸无脑。
如今才明白,这根本不是信不信的问题。
林苗只是权衡过、掂量过,然后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来处理——忍气吞声,睁只眼闭只眼,不和童家人产生正面冲突。
所以她就这样光荣地成为家族博弈的牺牲品。
林炽站在橘红色的黄昏下。
迎面吹来的暖风几乎要把世界融化,她的心却像掉进冰窟般凉得彻底。
第63章 玩奶(h)
入夜,天色彻底黑了下来。风卷着潮气,街边小摊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。
顺子他们嚷嚷着要去夜市吃烧烤。林炽站在巷口,握着手机,轻声回了句:“你们去吧,我有点事。”
她现在完全没心情逛,去超市买了些茄子白菜西红柿就回家了——姥姥牙齿不好,咬不动硬菜。
姥姥所住的小区已有近三十年历史,是糖厂当年给职工分的福利房。
小时候,林苗会带她回来过年。本应是温馨的回忆,却每次都以姥爷和林苗的吵架收尾,没有例外。
现在糖厂倒闭了,姥爷也不在了,只剩下姥姥孤零零地守着这个不通电梯、门锁还是老式插销锁的房子。
不少人搬走了,各个单元楼的灯光稀稀落落,有种荒凉寂寥的感觉。
走到5号单元楼前,她忽然停住脚步,准备掏钥匙的手也僵在半空中。
只见一辆路虎揽胜静静地停在旁边的空地上,嵌着滨城的车牌。
呼吸一窒,心脏倏地加快半拍。
她就没见过小区里有人开路虎的。
下一秒,车门“咔哒”一声被人打开。
童汐焰慢悠悠地下了车。
一身oversize潮T搭配黑色工装裤,十字架项链松松垮垮地挂在脖颈,透着不羁散漫的劲儿。
微卷的黑发扎在脑后,左耳一排耳钉泛着银光。
如豆的灯光衬得少年的眉眼愈发张扬,矜贵的浓颜像是不属于这片土壤的异物。
他望着她,目光灼灼。
林炽拎着袋子的手一紧,浓密的睫毛颤了颤,低声开口:“……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?”
他嘴角微扬,语气缓慢而低沉:“我托人查询了滨城所有叫得出名字的酒店——没你的入住记录。向晚意说你去过她家,我推测你下一步大概率会去投奔亲戚。”
“你跟林苗这些年相依为命,唯一能称得上亲戚的就只有昭阳的姥姥。”
“所以你就过来堵我。”林炽故作镇定地问,“如果堵不到我呢?今晚就打算在车里睡吗?”
“和你在车里肯定很爽。”
他勾起一丝暧昧的笑弧,纹丝不动,等她反应。
风吹过来,周围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。
清淡微凉的柑橘味飘过来,是他常用的爱马仕柑橘之泉香水,是少年感的具象化,也是他无数次把她压在身下情动的味道。
林炽紧咬下唇,分辨不出哥哥是出于什么心态找过来的。
他长得太出色,眼神又太干净——哪怕他心里有算计,哪怕他想把她抓回去向童允雯谢罪,也足够令人信服。
“炽儿。”他眸色深深,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,哑声问,“你有没有想我?”
她默默站在夜色里,眼神疏离。
童汐焰自嘲一笑,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:“你真行啊!我眼巴巴地等着回家见你,你一句话没留就把我删了。”
林炽有些恍惚——是她的错觉吗?哥哥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委屈与落寞,像个被遗弃的孩子,狼狈地控诉她的绝情。
“……我再也不想和童家人扯上关系了。”她摇头。
“呵,不想?”他眉骨微挑,不以为然地淡嗤了声,语气变得咄咄逼人,“你以为你说了算?!”
下一秒便冲上前将她搂入怀中。林炽下意识地往后退,却被他狠狠箍住腰部。
他凑到她耳边,呼吸声重了些:“你要是能那么潇洒地忘掉我,怎么现在心跳这么快?”
下巴被他捏住,她被迫仰起头与他对视。
“童汐焰你放开我!”
他不放,额头贴住她的,目光戏谑:“你敢说你不想我?!”
气氛骤然凝住。
林炽抬手推他,手指刚碰到他的胸口,火热的吻就砸了下来。
童汐焰吻得很急,很深,咬住她饱满的唇细细研磨,用力吮吸。
粗暴地撬开她的牙齿,伸出舌头长驱直入,勾住她躲闪的小舌翩翩起舞,发出“啧啧”的水声。
林炽被他含着唇厮磨,大脑有点缺氧。夜风涌进来,吹得她眼眶发涩。
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向下移,复上她软嫩的臀部,轻轻揉捏。
林炽瞬间羞得脸颊发烫,压低声音说你怎么能这样!我们还在外面呢……
唇瓣分离,拉出一缕淫靡的银丝。
童汐焰似笑非笑,盯着她看了几秒,二话不说将她抱进路虎车里,啪的锁上车门!
一瞬间像是把某种欲望一并锁到车里。林炽心中警铃大作,颤抖着缩在后座缩,又羞又怒。
“上次不是还在视频里勾引我吗?我火都被你点着了,难道不应该由你负责灭掉?”
他直勾勾盯着她泛红的脸颊,撑着双臂一点一点靠近她,磁性的嗓音很动听,带着蛊惑的意味,手指在她的锁骨处轻轻摩挲:“难不成你喜欢白锦松那号的?”
林炽拍掉他的手,一字一句地说:“哥,我没有勾引姑父!”
“我信你。”
他答得干脆,反而让她怔住。
“他们根本不了解你。”童汐焰不紧不慢地解开皮带,“你多聪明一人,刚进这个家就懂得讨好我,不至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况且那种草包男怎么可能是你的菜?你想睡应该睡我才对。我年轻,体力好。”
“……!”
林炽红透了脸。
天哪,他怎么总能把话题绕到这方面啊!
空气变得粘稠而燥热,幽暗的密闭空间让一切暧昧气息无处遁形。
林炽被童汐焰圈在后座,紧张得心口起伏,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座椅的边角。
水汪汪的大眼睛四处张望,生怕旁边有人路过,红唇紧抿,脸上透着几分不安:“哥,真的不行!万一有人看见怎么办……”
童汐焰勾起玩味的笑,伸手捏了捏妹妹的脸蛋,低声轻哄:“怕什么?我特意选的这辆路虎,就是看中它车窗都贴了防窥膜。你放宽心和我一起爽,嗯?”
林炽暗骂他是禽兽。
他的目的显而易见——就是奔着体验车震的刺激……
脸颊烧得不行,不知不觉整个人已经缩到了角落,后背紧贴车门。
被T恤遮住的胸前高高隆起,勾勒出饱满的弧线。
恤下摆和牛仔短裤之间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腹,腰线细得仿佛一手就能握住。
童汐焰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,喉结滚动了下,再也按耐不住,大手灵活地钻进T恤里,指尖触碰到那温热柔软的肌肤,带着几分爱怜地摩挲起来。
“哥……别……”林炽的声音细如蚊呐,带着一丝羞赧和抗拒,眼眸蒙上一层雾气。
童汐焰低低地笑了两声,直接撩起她的上衣,粗粝的手指滑到她背后,轻轻一挑,内衣的搭扣“咔”地一声被解开。
饱满的乳房瞬间失去束缚,像两只白嫩的小兔子般跳了出来,顶端的两颗樱桃在空气中挺立着,粉嫩娇艳得让人挪不开眼。
双手复上雪乳,收紧,乳肉从指缝间呼之欲出,掌心感受着那惊人的柔软和弹性。
童汐焰忍不住闷哼一声:“软得跟棉花似的,可想死我了。”
妹妹的胸型很漂亮。圆润,白皙,挺拔,令他爱不释手。
手指陷入那白嫩的乳肉中缓缓揉捏,像是揉面团般变换着各种形状,时而轻柔地挤压,时而用掌心托着上下晃动,看着乳肉在他手中荡漾出诱人的波纹。
林炽被他弄得呼吸急促,贝齿轻咬下唇,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,像两把小扇子,遮住了眼中那一抹被挑起的欲火。
一股奇异的电流窜过大脑,很快扩散至全身,酥酥麻麻的,很惬意。
喉咙溢出一声细碎的呻吟,在童汐焰听来像是娇滴滴的撒娇:“嗯啊……你轻点……”
林炽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紧哥哥的衣角,胸前被玩弄的酥麻感一波波袭来,整个人都瘫软在座椅上,脸红心跳。
看着她这副羞怯的模样,童汐焰心里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,痒得不行。
他低头与她耳鬓厮磨,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间,声音轻得像羽毛:“这么骚的奶子就该给我玩。”
指尖故意划过顶端那颗挺立的樱桃,引得林炽身子一颤,小声哼唧着。
他啧啧两声,用手掌拍打她的乳房。
啪,啪!沉甸甸的乳肉晃得人眼花缭乱,无暇的肌肤上泛起浅浅的红晕,显得格外诱人。
他接连拍了好几下,动作轻柔又带着几分挑逗。
每一下都让林炽忍不住颤抖,嘴里呜咽着:“啊……哥……!”
这是什么恶趣味?!
童汐焰宠溺地吻了吻她的额角:“炽儿好娇嫩啊。换个方式疼你好不好?”
不等林炽回答,他已经低头凑了过去,薄唇含住左侧粉嫩的樱桃,像是渴求母乳的婴儿般大口吮吸起来。
舌尖在她敏感的乳晕打着圈,不断弹动乳尖。湿热的触感让林炽整个人僵住,忍不住呻吟出声。
童汐焰用牙齿轻咬乳尖,感受着它在自己嘴里变得更加挺翘,然后猛地用力一吸,发出“滋啵”的声响。
乳肉被挤压进滑腻的口壁中,他眯起眼,沉浸在吃奶的快感中。
另一只手则耐心抚弄着右侧的乳房,指尖捏住顶端轻轻拉扯,引得妹妹娇喘连连。
她的小脸红得像要滴血,整个人无意识地向前挺,迎合着他的动作。
恤早就被童汐焰脱下,随意扔在一旁。
少女完美的胴体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诱人的光泽,肤如凝脂,小腹平坦。
“炽儿,我好想要你。”童汐焰低声说,眉眼间满是痴迷。
他的嘴唇还带着晶莹的水光,仿佛刚吃过什么甜美的果实。
换另一边继续品尝,舌尖绕着乳晕舔弄,偶尔轻咬一下乳尖,最后吃进嘴里,深深地吮吸。
林炽的大脑空白一片,理智彻底被剥夺,小手无奈地插进他的发丝中,哼哼唧唧地说:“别这样……我受不了……”
童汐焰喉头一紧,抬眸看着她瘫软无力的模样,心中蓬勃的欲念无休止地疯长。
“呵,这样就受不了了?我还没玩够呢。”
说完再次埋进她的胸前,鼻尖蹭过深深的乳沟。大手托举着她的饱满用力揉捏,指尖在硬挺的乳头上流连忘返,像是膜拜一件珍贵的艺术品。
车厢内的暧昧气息愈发浓烈,林炽的呼吸也完全乱了节奏。
内裤湿了,她下意识地并紧双腿,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动。
救命
这具身体,似乎被哥哥调教得越来越敏感了。
第64章 车震(h)
童汐焰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,火热的目光落在林炽那三分薄怒的脸上。
他的手指还残留着刚才玩弄她乳房时的温热,胸膛起伏得厉害,裤裆里的那根东西早就硬得发疼,将裤裆顶得老高。
喉结滚动了一下,声音嘶哑:“炽儿,我每晚都想着你自慰,憋得快疯了。”
十七岁,正是性欲旺盛的年纪。
有时他也不禁暗暗嘲笑自己:童汐焰你是不是有大病?那么多女孩子你不喜欢,偏偏只对自己的亲妹妹感兴趣。
可这是身体和灵魂的双重抉择,他无法违背……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疯狂都渴望着林炽,她的一个眼神、一声喘息就令他颤栗不已。
林炽脸色绯红,眼里泛着泪光。
听了哥哥的话,她气得牙关紧咬,想起之前在童家受的委屈,忍不住低声骂道——
“混蛋!你们童家人个个都不是东西!”
童汐焰缓缓解开自己的裤子拉链,扯了扯嘴角:“嗯,我是混蛋。你想骂就骂,想打就打,但你不能不理我……我受不了你不理我。”
话里带着几分恳求,眼神却越发晦暗,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进腹中。
林炽被他压在身下,后背紧贴着真皮车座。
窗外夜色漆黑,一丝月光溜进车内,映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如玉。
牛仔短裤被哥哥扯下,露出一条浅色内裤,内裤中间已经被淫水浸得湿透,隐约能看见那片神秘的轮廓。
童汐焰的呼吸愈发粗重,修长手指勾住内裤的边缘,轻轻一拉。
内裤顺着她的大腿滑落,少女湿润的私密处暴露无遗,粉嫩得像是绽放的花瓣,泛着诱人的光泽。
“不、我不要在这儿……”林炽昏昏沉沉地摇头,想把哥哥从身上推开,手却在触碰到他胸膛的那一刹那被烫得缩了回去。
童汐焰掰开林炽的双腿,直勾勾盯着那藏在阴唇内的紧窄缝隙,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。
“这事没得商量。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你。”
大手扶住自己早就肿胀得发紫的性器,茎身青筋暴起,顶端渗出几滴透明的液体,看起来狰狞无比。
林炽每次都被那小臂般粗长的肉棒吓得胆战心惊……身体本能地绷紧,双手抓着车座的边缘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童汐焰吻了吻她的额头,声音温柔得像是哄小孩:“乖,我会轻一点儿。疼了就跟我说。”
扶着阴茎缓缓抵住湿漉漉的阴道口。龟头刚一触碰到柔软的穴肉就被一股温热包裹住,他舒服得低喘了一声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“我的好妹妹……”童汐焰眯起眼,手指摸到那粒敏感的阴蒂,按压、抚摸,试图让她放松下来。
林炽的身子微微颤抖,穴口被那粗大的东西一点点撑开,狭窄的甬道几乎无法容纳他的尺寸。
她皱紧眉头,幼猫似的哼唧一声,夹杂着一丝痛楚和快意:“嗯……好涨……”
童汐焰低头看着自己的性器一点点没入她的体内,再次拥有妹妹的感觉是那么真切,令他灵魂颤栗。
龟头被潮湿紧致的穴肉咬得死死的,仿佛被无数小嘴吸吮。
他一阵头皮发麻,浑身的血液都往下腹涌去,强忍住想要猛肏狠干的冲动,额头上汗珠滑落,顺着下巴滴在女孩起伏的胸口上。
“炽儿,你放松些。”左手箍住她的腰,右手轻轻抚弄她的阴蒂。
随着他的手指在阴蒂上打转,一股酥麻的快感逐渐从下腹蔓延开来。林炽紧锁的眉头舒缓了些,身体也渐渐软了下来。
穴内的淫水不受控制地流淌,打湿了童汐焰的阴茎,让他插入的过程稍微顺畅些。
感觉到妹妹的放松,童汐焰微微用力挺动腰身,阴茎向前推进,整根刺入阴道内,与皱壁牢牢贴合。
爽。
“呜啊……”兄妹俩同时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电流击中,心脏狂跳不止。
“炽儿是想绞杀我么?”童汐焰咬牙,下巴抵着她的香肩,喘息着调整自己的节奏。
有一段时间没做了,她的下面似乎变得更紧了,小穴死死夹着他的性器,让他每动一下都险些被刺激得缴械投降。
他低头含住她胸前粉嫩的小果子,舌头轻轻地舔弄着。
林炽被他锁在怀里,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令她头昏脑涨。
呼吸越来越乱,身体像是被点燃一般,一股热流从下体喷涌而出,把两人的交合处弄得泥泞不堪。
怎么会这样……
面对童汐焰的强硬,她又一次败下阵来。
理智警告她不能继续沉沦下去,身体却呐喊着好想被他肏。
她咬着唇,双手无意识地抓着哥哥的肩膀,指甲嵌入他的皮肉。
双腿微颤,脚尖绷紧。内裤还挂在膝盖处,随着腿的动作轻轻晃动,显得格外色情。
“炽儿的身体已经逐渐适应了呢,淫水流得好多。”
童汐焰的眼角被澎湃的欲念染红,缓慢抽送起来。性器在甬道内进进出出,带出一片黏腻的水声。
淫靡的气息在封闭的车厢内飘荡。
他每一次插入都小心翼翼,生怕弄疼了妹妹。
异物入侵的胀痛感逐渐被快感所取代。林炽眼神迷离,嘴里却忍不住低骂:“童汐焰你个变态!就会欺负我……呜呜……”
他嘴角微微勾起,咬住她圆润的耳垂,与她耳鬓厮磨:“嘴硬。你分明也想要我。”
然后他便重重地堵住她的唇,如饥似渴地吞咽着她的唾液,腰身有规律地挺动着,放浪地缠绵。
“呜啊……哥……”
每一次插入都带给她一种被填满的满足感。
当龟头顶到最深处时,她会不由自主地颤抖。
身体像是被一团火包裹着,穴内的蜜液几乎要淌成小溪,滴落在真皮车座上。
林炽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!
童汐焰的动作逐渐加快一些,在她耳边喃喃低语:“炽儿,舒服吗?”
林炽微微扭动腰身,嘴里却不肯示弱:“不要脸的混蛋……嗯啊!”
声音断断续续,带着几分娇嗔,身体却默认了他的侵占,诚实地迎合着他的动作。
他低头吻着她的脖颈,牙齿轻咬她白嫩的肌肤,留下一个个暧昧的红痕。
双手不老实地滑到她的臀下,用力一托,将她整个抱了起来!
“炽儿,抱紧我。”
女孩的身子本就软成一滩水,被他这样一抱,双腿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腰,整个人像是挂在他身上,胸前那对饱满的乳房紧贴他精壮的胸膛,乳头摩擦着他的,激起一阵阵酥麻的快感。
双手无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,脸埋在他的肩头,呼吸急促得像是随时要断气。
童汐焰调整了一下姿势,让妹妹坐在他的大腿上。
粗硬的性器深埋在她的甬道内,将里面撑得满满当当,享受无数小嘴密密亲吻他的快感。
双手紧紧扣住妹妹的腰,低头看向两人交合的地方——穴口周围已经被淫水浸得一片滑腻。
他的眼神深沉如海,盛着满满的欲望。
咬紧牙关,腰身猛地一挺,性器狠狠地顶入最深处,撞上她体内那块敏感的软肉,啪啪啪啪地猛肏起来!
“嗯啊啊啊啊啊……!”林炽满面潮红,嘴唇微张,被顶得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,屁股上下颠簸,呻吟中夹杂着无法言喻的舒爽。
童汐焰的欲念更加高涨,腰身疯狂地律动,无休止地在她体内猛烈冲刺,啪啪啪的交合声此起彼伏,像是某种原始的鼓点回荡在耳边。
他的性器粗大而坚硬,每一次抽送都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,狠狠戳进她的最深处,捅得那紧窄的甬道几乎要被撑裂!
淫水被他捣得不断流淌出来,白沫子黏腻地挂在花瓣边缘,看起来淫荡极了。
“炽儿,喜欢吃我的鸡巴么?”他坏笑着,话中带着几分戏谑和挑逗,太阳穴青筋暴起,汗水顺着鬓角滑落。
双手死死扣住妹妹的腰,不给她半点后退的机会,整个人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,疯狂地抽插深捣,撞得她泪眼迷蒙。
“说,和我做爱爽不爽!喜不喜欢吃我的鸡巴!”
“你、你闭嘴……!”
林炽红着脸摇头,羞耻得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,身体却诚实地迎合着他的动作,穴内的淫水越流越多。
她软绵绵地挂在哥哥身上,嘴里哼唧不已,声音娇软得像是小猫叫春,眼角泛着水光,格外楚楚动人。
童汐焰爽得快要升天了,动作越发粗暴,发疯一般抱着妹妹狂肏,恨不得就这样迎接世界末日。
“啪”地拍打她的翘臀,继而对准她体内最敏感的那个点横冲直撞。
车内的温度高得快要爆炸,两人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,在寂静的黑暗中淫乱地交合着。
“呃啊啊……真想肏死你这只小骚猫!”他低吼着,狂乱地深顶几十次,每一下都全力以赴,性器在她紧窄的甬道内进出,喷出的淫水浇湿了他的大腿。
林炽被他撞得不住地痉挛,低吟声越来越大,被一浪接一浪的快感逼得几乎神志不清,整个人都贴在哥哥身上,仿佛与他融为一体。
童汐焰仰头深呼吸,身体像是被一股巨大的电流击中,即将到达高潮。
肉棒在妹妹的体内又狠狠顶撞了几下,然后猛地拔了出来!
粗大的巨物青筋暴起,顶端已经胀得发紫,一股白浊的液体随着他的低吼声激射而出,尽数喷在林炽白皙的小腹和胸口上,浓烈的气息和冰凉的触感令她一哆嗦。
“好爽……”童汐焰靠在车坐上大口喘着粗气,胸膛剧烈起伏。
林炽丧失了最后一丝气力,低垂着小脸窝在哥哥滚烫的怀里,眼睛半睁半闭,低低喘息着,还没从刚才的激烈性爱中回过神来。
她的身上沾满了哥哥黏腻的液体,宛如被玷污的纯白花瓣,诡异而诱惑。
童汐焰心满意足地望着妹妹,手指轻抚她的脸颊,低声的呢喃带着几分执拗,宛如无法动摇的宣誓。
“炽儿,你是属于我的。”
“所以不可以拒绝我。乖。”
一丝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,勾勒出兄妹俩交迭的身影,昭示着身体与灵魂无休止的的纠缠,难分难舍。
第65章 炸裂
正午,太阳像个暴躁的火球,对着地面直烤。
超市里,顺子靠在收银台后头吊儿郎当地抽烟,裤子卷到膝盖,被汗打湿的上衣紧贴着脊背。
他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短视频,都是些健身博主教人怎么练出鲨鱼线,怎么看怎么不服。
阿彪和小K伸手在冰柜里翻弄,一人捞了根马迭尔,一人叼了根中街1426,像两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咸鱼,嘴巴嘬得“呲溜呲溜”响。
这时大门嘎吱一响,一个男生走进来。
顺子下意识地抬头,然后整个人像被定住似的,烟差点从指缝里掉出去。
不是他一个人傻,阿彪和小K的冰棍都同时停在嘴边,齐刷刷愣住。
场面一度陷入沉默。
这男生是真的高,腿长得离谱,打扮也时髦——脚上踩着AJ和迪奥的联名款,顺子在抖音上看过评测,最高被鞋贩子炒到将近十万块。
重点是他很帅,在顺子这个大直男看来帅得不像话,气质和这个小县城格格不入,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来体验生活。
顺子嗓子有点干,心里纳闷这谁啊,我家超市能提供你什么东西?
男生走上前,双手插在兜里,缓缓开口道:“请问你是苏媛媛的表哥吗?”
“……啊?对对对。”顺子被他强大的气场镇住,脑子有点懵,呆愣地点头。
他突然发觉自己像游戏里的NPC,要帮助有主角光环的人完成剧情任务。
“我是林炽的哥哥,叫我阿焰就行。”对方笑了笑,身上带点儿柑橘香,清新爽朗。
顺子、阿彪和小K目瞪口呆。
这是什么神仙兄妹啊?颜值都这么爆表……父母也太会生了吧。
这段时间和林炽接触下来,顺子多多少少听到一些她的家庭情况。
童汐焰的出现不算突兀,却让人有点招架不住。
最令人不适应的是这人明明穿得贵、长得帅,身上却没有半点少爷架子。他手肘撑在柜台边,慢悠悠地说:“谢谢你们对我妹的关照。”
语气随和得像在说“今儿天气不错。”
顺子的大脑还没转过弯来,对方又抬眸,扫了眼他身后的货架:“这些烟一共多少钱?我包了。”
“……啊?”
哥仨接连贡献三个懵逼表情,感觉财神爷突然空降,直升飞机还没停稳就扔了笔横财下来。
顺子从脚下抽出一个空纸箱,装烟的动作规矩又迅猛,堪比军训迭被子。
童汐焰从中抽出两包万宝路,掂了掂,嘴角微微上扬:“我平时抽得少,剩下的你们自己分吧。”
顺子惊得下巴快掉了。
三人面面相觑。
顺子在心中含泪向童汐焰致敬:好人一生平安!!
这年头帅不算什么,帅还讲义气,讲义气还大方——那不叫男神,那叫神本神。
他们这趟午班,血赚不亏。
这还没完,童汐焰又请兄弟们搓了一顿大的。
地点定在昭阳最贵的海鲜酒楼——他们家花盖蟹是一等一的美味,皱纹盘鲍肥美厚实,紫海胆特别鲜嫩。
三人进了包厢,心里那叫一个诚惶诚恐,活像临时受邀参加豪门婚宴的散户代表,全程不敢咂嘴,两只手规规矩矩放在腿上,生怕自己不够文雅。
顺子坐得笔挺,瞄了眼菜单价格,瞳孔险些地震,心想吃完这顿后请人喝奶茶会不会很掉价……
林炽也过来了。
穿得很保守,一袭浅灰色连衣裙把上身裹得严严实实,连锁骨都没露出来,很禁欲系。人看起来挺蔫,眼睛微微红肿,声音也沙哑。
顺子以为她又和家人吵架,忍不住说:“如果你觉得烦心,可以喊上苏媛媛一起逛庙会。”
单纯的他压根不知道,姑娘这副走路都发虚的憔悴样,全拜旁边那位童大少爷所赐。
昨晚太过疯狂——童汐焰把她锁进车里掐腰吻唇、啪啪狂肏,像压抑太久终于释放天性的兽,一直玩弄到凌晨。
随后订了个附近的酒店套房,进了房间后继续折磨她。
没脸没皮,毫不收敛。
床上的他将女孩的一条腿扛在肩上,眼睛发红,腰身挺动。她在他身下一遍遍求饶,哭得嗓子都哑了。
呻吟声和闷哼声断断续续地回荡在两人耳边。直到天蒙蒙亮,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溜进来,勾勒出两人抵死缠绵的身影。
极致的性爱体验让林炽眼里满是泪光,气若游丝地窝在哥哥怀里,脸颊滚烫,双腿酸痛。
可外人哪里能猜到这些?
现在包厢里灯光正好,童汐焰坐在她旁边,跟没事人似的剥虾。指节修长有力,壳拨得干净利落。
他将白嫩的虾肉放到林炽面前的小碟里,直勾勾地盯着她——
“你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?玩够了就跟我回家咯。”
声音不大,压得很低,听起来却特别有威慑力。
林炽给自己倒杯热茶,捧在手心里捂了一会儿,避开他直白的视线。
“哥,你不用劝我。”她说,“我不想回去。”
童汐焰把第二只虾剥好,淡淡地说:“姑很快就会搬出去住,这样你心里不膈应了吧?”
林炽低头看着碟子里的虾,摇头:“爸不信任我,林苗只想着她自己……这样的家,回去有什么意思呢?”
包厢里陷入尴尬的沉默,衬得生蚝在炙烤下汤汁翻滚的咕嘟咕嘟声格外清晰。
顺子低头扒饭——他忽然有点理解林炽为啥跑来昭阳,也理解童汐焰为啥铁了心要把人带回去。
兄妹俩现在这局面,比狗血剧还拧巴,比八点档还拉扯。
都自我,都固执,谁也不打算让步。
这时,心思单纯的小K忽然蹦出灵魂拷问:“诶,你俩戴的是情侣戒指吗?挺酷啊。”
一屋子人瞬间安静了一秒。
顺子头皮一紧,当场抬手给了他一记爆栗:“瞎说什么呢……人家俩是兄妹!”
阿彪也赶忙打圆场:“不好意思呀,我这哥们脑袋一热就容易乱讲话!”
童汐焰挑了挑眉,没承认也没否认,倒是耳根渐渐泛起了红。
林炽气鼓鼓地瞪了小K一眼:“你别误会!这两枚戒指都是我自己设计的星座系列,他是处女款,我是摩羯款!才不是情侣呢!”
顺子赶紧端起茶盏,喝了口压压惊。
饭桌上的小插曲很快被他们七嘴八舌盖了过去,没人往心里去,继续该吃吃、该喝喝。
但童汐焰看上去心情不错,不仅不再逼迫林炽回家,还主动提议包场顺子家的台球厅,请兄弟们打个痛快。
顺子乐得合不拢嘴,赶紧打电话叫苏媛媛来凑人数。既然财神爷开口了,场面必须得炒热。
台球室在超市上面,地板是深木纹,墙面刷着防潮漆,天花板挂着几盏工业风的吊灯,照得球桌上的绿毯干净明亮。
球杆一握,哥几个立马找回了街头战神的感觉。
林炽没怎么打过台球,但苏媛媛会,手把手地教林炽如何击球——纤腰一弯,球杆平行地划过去,像在画一条看不见的轨道。
林炽握着球杆,姿势青涩,弯腰时裙摆轻轻上移,露出一截细白的腿。
童汐焰和顺子打了两局就摆手说:“你们玩吧。”
随即走出台球厅,一个人靠在楼梯间抽烟。
顺子哪敢怠慢,立马也撂了球杆跟出来,陪财神爷一起吞云吐雾,顺便吹个彩虹屁:“你这zippo是真帅。”
心里忍不住感慨:妈的,有钱有颜的人就是拉风,随随便便就能把我这破台球室变成私人会所的感觉。
耳边能听见台球的声音,桌上清脆一响,阿彪和小K起哄喊好。女孩们吓一跳,笑着打趣:“你们别装逼啦。”
童汐焰夹着烟,嘴角扬起一抹痞笑,左手把玩着火机盖,火苗“啪”地一跳,问顺子:“知不知道我妹是个小网红?”
顺子点头道:“知道呀,我们大家都关注了她主页。”
“嗯。”童汐焰懒洋洋地吸一口烟,淡灰色烟雾从嘴里慢腾腾地散开,手上的星座戒指闪着冷光。
“麻烦你们多给她点赞,多在评论区发些正面的评论。”他低声说,“她最近挺郁闷的。家里的麻烦事本就压得她喘不过气,网上还有一堆人疯了似的喷她,甚至给她P裸照。你想她心理压力有多大?”
“网暴?!”顺子顿时瞪大双眼,“听起来好可怕啊……怪不得她这些天都不更新。”
童汐焰伸手掸了掸烟灰,将Zippo打火机交给顺子。
“我妹是那种看起来挺淡定,其实特别爱钻牛角尖的人。在我帮她摆平网暴之前,拜托你们多鼓励她支持她,说不定就能救她一天情绪。”
顺子用力点头,嘴角却有点僵。
林炽这个异母哥哥,似乎是个十足的妹控诶……
顺子害怕万一给林炽评论多了点、表情包发得甜了点……自己可能小命不保啊。
事实证明,他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。
哥几个台球打累了,坐下来喝起了啤酒。
顺子去了趟厕所,回来时发现林炽和童汐焰都不见了。苏媛媛说应该是出去谈事情,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说。
顺子也就没往心里去。
直到大家喝尽兴了,他提着空酒瓶下楼扔垃圾。
一楼垃的垃圾桶也满满当当,他索性提上垃圾袋,把这些全部扔到门外的大垃圾桶里。
超市门敞开着。空气闷得像一口没揭盖的大锅。
刚一走出去,他就听到旁边的巷子里传来一阵窸窣响声。
原以为是流浪猫钻进垃圾桶里找吃的,但仔细一听,那低低的呜咽声不太像猫,反而像是……人?
还有点喘?
紧接着便是一声模糊的“炽儿……”
顺子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整个人都麻了。
鬼使神差地一步步挪到巷口,紧贴着墙壁,悄悄探出头,宛如潜入敌营的特工。
然后,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场景,每每回忆起来都恨不得自戳双目——
狭窄的小巷里,童汐焰把林炽整个人按在墙上激吻,干柴烈火得仿佛在拍什么激情戏。
女孩的纤腰被他一把提起,小手抵在他宽阔的肩头,脖颈高高仰起,半眯着眼与他唇舌纠缠,小腿轻微颤动,似乎快站不稳了。
顺子一时分不清是该逃还是该继续看,愣在原地动弹不得,脸烫跟烤炉似的。
“唔……你手老实点……”林炽的语气像一块湿润的海绵,轻轻一挤就泄出水来。
“怎么,不能摸你下面?”
童汐焰喘息着磨蹭她的鼻尖,瞅准机会再次堵住她的小嘴,肆无忌惮地深吻起来。
他一手扣住她的后颈,吻得强势而凶狠,明显是个老手。一手顺着她的裙摆探进去,女孩不禁“啊”了一声,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。
暧昧的气息在灯光与喘息中升温,整条小巷都像在冒热气。
这少儿不宜的画面看得顺子脸颊涨红,心跳快要爆炸,脑海中浮现出N个感叹号!
他捂住自己的嘴,默念了无数个“卧槽”之后,终于在羞耻与惊恐中转身逃走。
炸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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